:“送去官府。”
月阿柳急道:“公子!”
顾惜之看她一眼,沉声道:“倘若将他随意放了,岂不是日后人人都可随意进我顾府放肆,要知道,他方才闯入的是阿留房内,月阿柳,倘若他真伤了阿留,你可也会这般护着他?”
月阿柳一怔,方沉默片刻,便听顾惜之冷道:“你便这么相信他。”
又笑了笑:“但我不相信。阿留是我独子,婉然千辛万苦所生,怎可让他置于危险之地?”
他说着,朝家丁们眼神示意:“把她拉开。”
月阿柳硬生生被拉扯了开去,眼见阿弟要被下人们拖走,她阻拦不得,只得追上顾惜之求情,一派跟进了书房,央求道:“公子!我求你,你便饶了他罢……”
顾惜之坐上桌边,不紧不慢地拆封了一卷新的宣纸,沾上墨,一边写字,一边道:“你先告诉我,他来府中,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抬头看她的脸:“为何要寻你?”
月阿柳一愣,吞吐道:“这是……这是奴婢的私事。”
顾惜之笑了:“私事?何为私事?你一个婢子,何来私事可言?若我没记错,你卖至我府中为婢时签的可是死契,绝无出府结亲的可能,更不被允许与外男私通。更何况——”
他瞧了她颈间铜牌一眼:“别忘了自己下等族的身份,你以为那男子生得好看便是好人,便会真心待你?还是说,你挑了个与你身份相等的,他也大字不识?”
月阿柳面色涨红,不可置信道:“公子,您这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那也比你暗通款曲来的要好!”
月阿柳道:“我同他如何,您为何这般激动?我不过一个下等奴才,奴才的事,公子又何必这般操心!”
顾惜之急火攻心,怒道:“我为何不能激动,你既已是我的人,阿留又是——”
言至半途,骤然一僵,顿时收声。
月阿柳在气头上,似并未听懂他说什么,只觉面前是个疯子,她终于深吸口气道:“公子,我阿弟确实与我出身相同,也确实大字不识,可他早将这牌子丢了,如今活得坦荡光明,也脱离了下等族身份,公子只瞧不起我一人便好,还望莫要出言侮辱于他。”
顾惜之手中笔瞬间落在地上,讶道:“阿弟?”
见她未答,他沉默一瞬,似是终于冷静下来,眉眼染上歉疚,问道:“你背后的伤势如何?”
月阿柳抿唇,未吭声。
“那一下打得很重,你稍等,我这有些伤药……”
他说着,拉开桌旁柜门,却不想从中掉落出个什么,月阿柳下意识望去,却见是一眼熟的布娃娃,陈旧万分,娃娃背后的锋线被拆开,半张布条抖落出来。
她赶在顾惜之之前,将它捡了起来。摊开那布条上,是依稀可见的“阿绣”二字。
她手心稍有些颤抖,脑海中顿时一嗡,想起片刻前他情绪激动所言,猛然抬眼道:“公子……这物什,为何在你这里?”
顾惜之一怔,神色瞬间慌乱,支吾道:“我……”
月阿柳眼眶渐渐红了,颤声道:“公子,您方才那句‘我已是你的人’,又是什么意思?”
见他闷声不吭,她忽而自嘲一笑,低头摸了摸那布偶,轻声道:“公子可知,我为何给他取名叫阿绣?”
顾惜之依旧不言。
“因我一无是处,大字不识,除了绣工,便再也没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她喃喃道:“我取不出那般意境好听的名字,我也不敢当面喊我给他取的小字,因我怕他讨厌。”
顾惜之终于皱眉开口:“景留他……”
“景留?”月阿柳紧紧盯上他的脸:“公子,我只说‘他’,并未说指的是‘景留’小少爷。”
见他浑身一僵,她顿时笑容惨淡,宛若喂叹:“原来,你竟是什么都知道。”
她神色倏尔狰狞:“你竟然什么都知道!”
第61章 尘灭
顾惜之面色难看, 许久方低声道:“是。”
见他承认得竟这般干脆,月阿柳痛苦愤恨之余倏又升起一股自嘲,她惨笑道:“你那夜分明醉酒不清, 还将我当作了婉然, 事后是如何知晓?你既已知晓, 又为何……要这般将我当傻子玩弄?”
顾惜之沉默一瞬:“我并未将你当成她。”
月阿柳一怔。
她脑中倏尔一片清明,忆起赵婉然来央求自己留下腹中胎儿,又回想顾惜之趴在她耳边说想要个孩子的模样,几乎恐惧得浑身发抖,望着眼前人面恶鬼道:“……所以是你二人串通好的?因她生不出孩子, 你们、你们便联合起来骗我?”
顾惜之当即皱眉:“并非你想的那……”
话未说完,却听她颤声问:“顾惜之, 为什么?”
“你那么那么的瞧不起我, 为什么要这么做呀?”
“枉我以为你不知, 枉我以为你是无心之举, 枉我还在心中原谅你,自甘下贱地将孩子给了你……可你分明有夫人,有家室,地位这般尊贵,为何要这般利用我?”她情绪愈发激动,几乎肝肠寸断:“是看我月阿柳出生卑贱,所以好欺负吗?是因我猪狗不如,所以不将我当人看待吗?是仗着我对你有情, 所以可随意玩弄吗?为何呀……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字字泣血, 到最后几乎嘶吼出声。顾惜之似也如鲠在喉,低声道:“我并非利用你,我只是……”
他似乎难以开口, 顿了顿,方道:“总之,那夜我绝非故意,只是情难以控罢了。”
“情难以控?”月阿柳狠泣道:“何为情?谁的情?”
顾惜之抿唇不言。
见她模样,月阿柳似意识到什么,深深看他一眼,眼睫微颤,忽道:“我爱慕过公子,公子可知?”
顾惜之愣了愣,神色透出复杂情绪,轻皱眉道:“你不必说这些。”
月阿柳眼泪砸在地面,忽而笑了:“果然,这你也早便知道。”
她声音无尽自嘲:“公子好生厉害,这世上便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看来这么多年,我在公子眼里,便当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顾惜之沉声道:“我……我深知对不起你。但我确然不知那夜过后你真的会怀上身孕,更不知婉然会去求你过继给她,我之所以将错就错,不过是想留下这个孩子。”
言语顿了顿,继续道:“况且孩子给了顾家,做这唯一嫡子,断然也会是最好的选择,我会疼爱他,婉然自也不能亏待他,这对孩子并非一件坏事。至于你——”
他低头:“我也曾考虑过你。可你也知道,你是、是……”他看了她颈间铜牌一眼,面色闪过一丝痛苦,似过不了无数关卡一般咬了下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