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竟然心里有老九!
就算杀了她的全家,再把她千刀万剐,也不能抵消她对自己的侮辱和伤害,如果,他真的能够让她死,就算是让她死一万次,也不足以解除他的恨!
他可以用尽各种手段,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蜷缩柴房一角的她,显得那么无助,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他从她眼睛里看到恐惧和战栗,面对这样的她,他却下不去手,狠不下心。
他告诉她,也告诉自己,他要变个法子惩罚她,把她软禁起来,因为他知道她是最喜欢自由的,不让她出去比要她的命还要更让她受不了。
于是他不让她出来,让她就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待着,这样他就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了。可是没有她,书房里就好像少了好多生气。
他写字的时候再抬眼,就看不到那个打着哈欠,眼中闪烁着晶莹,冲他笑的那张圆圆的小脸了;他发怒的时候,只有唯唯诺诺地跪在地上的哆嗦的奴才,没有那双会在他的胸口顺气的小手了;他烦闷的时候,也只有一个人凭栏而立,不会有个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说着笑话儿逗他开心小嘴了。
脑子中忽然有一个想法,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不会是真的对她动了心了,这怎么可能,一个奴婢而已,出声微贱,又水性杨花,不忠于他,他怎么能还一直想她呢。
去看看她总是没什么坏处的,她一定会像以前那样,跪着求饶的,她一定很怕死,所以她一定会编出很多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行为,而他虽然不会再相信她,可是愿意饶她一次。
可是直到午夜,他也没有去,他觉得自己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原谅她呢,她明明犯的是不可恕的大罪,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软了呢,不能就这样放过她,得再让她受受苦。
于是,他天天派人让她准备着他去过夜,却独自在书房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想象着她一定知道自己错了,一定在后悔,一定盼望着他去找她,那双眼睛一定为自己流了不少的眼泪,这样心里就舒服多了。
今天,他坐在园子当中独自喝酒,却又想到了不久之前在圆明园的那天,她从缓缓地从长廊那头走过来,看着那娇小的身影,他就知道是她,除了她没人会那样走路,歪歪扭扭,一点儿都不优雅,有时还一蹦一跳的,两只脚像是在地上待不住似的。
她给他斟酒,像是只乖巧的猫一样安静的坐在他身边,微风中有一丝淡淡的清香,不是花香,也不是熏香,淡淡的,那是属于她的味道,就像她的人一样,总是淡淡的,不浓烈,却很清新。那一刻,他觉得一切都好美。
借着酒意,他终于克制不住得想去看她,可是迈入她的院子,一看到她,心中却又愤怒异常。因为他想到了那天,她被胤禟抱着的样子,他恨透了那个样子的她,好像完全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丫头一样,那样的倔强,那样的大胆,眼睛里完全没有他,无视他的存在。
他冲她发火,质问她,她却一句话也不说,让他更加无法忍受。所以他失去控制般地要了她,她哭得让他心疼,看着她被自己弄得青紫的身子,就像是伤在了他的身上。他知道,这回,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得原谅了,因为他已经不能再罚她,罚了她自己也会跟着疼,只要她能服软认错。
可是,她却露出了他从来没见过的坚定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畏惧和屈服,让他有些愣神。
她爱的人是老九!
而他永远也改变不了?
看着她微微上扬的嘴角,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毫无预警地袭来,让他觉得锥心刺骨地痛,他恨不得要把她撕碎了,再去杀了老九,可是却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只想逃离。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托着疲惫不堪的身心去觐见皇上。他听得出,因为京城里和江南关于太子言行的留言越来越多,皇阿玛很生气,而且,间接地告诉他这些消息来源越来越多地指向了他。
他觉得心中特别的委屈和愤懑,一向毕恭毕敬的他鬼使神差地公然顶撞了自己的皇阿玛,他看到了康熙眼中的愤怒和失望,也看到了老八老九眼中闪过的精光。
回去的路上,天上忽然下起来瓢泼大雨,他挥手不让打伞的太监靠近他,一路淋着雨走了过来,雨水让他浑身上下湿了个透,却浇不灭他心中的怒火。
如果老八他们真的成了事儿,老九一定会把她带走的,就像顺治爷抢走董鄂妃,多尔衮抢走豪格的福晋一样,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失败者是什么都保不住的。
所以他回去要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可是一想要她要永远得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他就觉得头疼欲裂。
不对他不可能是真的不能没有她,她只是个下贱的丫头而已,那样的可有可无,那样的无足轻重,这一阵一阵刺痛一定与她无关。
他捂着额头,忽然想起,昨夜一夜没睡,前几日又中了些暑气,如今脚步竟然有些发虚,透过模糊的眼帘,紧跟着的几个贴身的太监好像正朝他身边奔过来,他想开口让他们别过来,却已经是说不出话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这一次,他好像是真的病了。
正文99 喂药
这天,冬梅又到兰欣这边来陪她说话,知道她喜欢看书,顺便给她带点儿书来看。
兰欣感激涕零地看着这些精神食粮,觉得真乃是坐牢被软禁之类的活动必备之佳品,抽泣着说:
“冬梅,还是你最懂我。”
冬梅鄙视得看了看她,叹了口气说:“你知道吗?最近园子里都乱套了,就你清闲。四爷病了,自从那天从你这儿回去,精神就不大好了,第二天从行宫见皇上回来,淋了一场雨,竟然一下子晕了过去,大半个月了,竟然是一天不如一天,一点儿也不见好。”
兰欣听着冬梅的话,翻书的手顿了顿,但是想到他那天夜里是如何对自己的,又平静下来,淡淡地说:
“你这话说的可奇怪,好像是我害了他似的,他生病跟我可没半毛钱关系。”
看着某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冬梅眉毛一挑问道:“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关心吗?”
兰欣继续悠闲地翻书,随口答道:“有的是人关心他,不多我一个。”
“这到是,这些天,福晋和两位侧福晋一直在爷身边守着呢,皇上还特别拨了最得力的太医给四爷瞧病,可是就是不见好,真是急死人了,福晋急得饭都吃不下了。”
兰欣听了,眉头微皱,可是嘴上还是说:“没事儿,反正他死不了的。”
冬梅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以后说:“天啊,你这话要是被四爷听到,一定会活活被你给气死,有这么没良心的小妾吗?”
“本来嘛,人吃五谷杂粮,谁不生病啊,过两天就会好的。”
“可是我总觉得,四爷这回是心病,前些日子,四爷因为太子的事儿被皇上狠狠地斥责了,估摸着就是为了这个,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兰欣也压低了声音,拍了拍冬梅的肩膀笑着说:“哎呦,我的冬梅姐姐,你也大逆不道了,刚才还说是被我害的,现在又说是皇上害的,要是被别人听到,还不把你推出午门斩首。”
她们正说笑着,忽然青儿从外面冲了进来,拉起兰欣的手就往外冲,兰欣一脸莫名奇妙地问说:
“青儿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快跟我走,四爷昏过去了。”
兰欣瞪大了眼睛说:“不是吧?这么严重!可是你干嘛拉我去,我又不是太医。”
青儿回答着,但是脚下的步子一点儿都没停:“他迷糊的时候叫你的名字了,福晋让我来找你,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让他醒过来,不然皇上赐的药丸都喂不进去,急死人了。”
兰欣一听这话,忽然停下脚步不走了,咬着嘴唇,表情扭曲,整个身子拼命往后面赖,说:
“我不去,他叫我的名字肯定是还生我气呢,四爷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我了。我去了,再把他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青儿急得冲她大声吼道:“你这死丫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别扭什么啊,你敢说不去,我就找侍卫来绑你了。”
被青儿连拉带拽地走进书房,这里已经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整个屋子里有一股浓重的药味飘散着。
外间太医,丫头,太监,小厮,都在候着。里面,是福晋和两位侧福晋,还有十三爷,都在四四的床头坐着,这些人看兰欣来了,都用一直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她是一剂不知道来源不知道疗效的偏方,用了可能会好,也可能会有可怕的后遗症。
兰欣缓缓地走进去,给福晋行了礼,侧身看到病床上的四四。
只见他面色苍白,眼睛紧闭着,本来丰腴的面颊也凹陷了下去,颧骨都突了出来,嘴唇是紫的,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一点儿都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瘦削苍白的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口中喑喑有语,昏迷中的他是那么的痛苦无助,全无了平日里的优雅自信。
兰欣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阵难受,原来心里对他的一切怨恨瞬间烟消云散,于是用颤抖的声音问福晋说:
“爷怎么会病得那么重?”
“太医说这是由于思虑过度,劳倦伤脾,脾失健运,至使生血泛源,心血不足所致。心失所养,心郁于积,又加之近日起居不慎,疲劳过度,雨雪淋湿,情绪大喜大悲,所以这病怕事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
福晋眼中含着泪,帮四四擦了擦头上的汗说:“皇上今儿赐了西洋的药,可是试了好多法子,怎么都喂不进去,平日里爷病了都是你伺候的多,你来试试吧。”
说完,把几颗药丸放到了她的手里。
“兰欣……”床上的四四呢喃了一声,声音极小,可是里间的人却是都听到了,年氏愤恨地看着她,福晋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低下了头,退到一边,给兰欣让出位子来。
兰欣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只觉得跟被雷击中了似的,脑子里轰的一声,脚下一软。
难道这回四四生病真的跟她有关吗?或者自己真的是伤了他的心吗?
她觉得很想夺门而出,落荒而逃。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虚弱的他,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对四四有些残忍,眼里湿润了,面颊的肌肉有些酸。
旁边的李氏咬着牙,瞪着她说:“你这死丫头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喂药啊!”
兰欣吸了口气,定了下心神,擦了擦眼泪,坐到床头,把四四的身子扶起来,自己坐到他身后,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下巴抵住他的脑袋,然后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又低下头,在他耳边说:
“四爷,这是皇上赐的药,可见皇上还是最心疼你的,咱们把它吃了吧。”
说完,把药塞到他的嘴里,接过福晋递过来的一杯水,又用极致温柔的声音说:“再喝口水,必须要咽下去才行,只要咽下去,就会好的。”
可是四四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喂给他的水又被他吐了出来。
李氏看了,摇了摇头大声说:“我早说过了,这丫头肯定也不行的,赶紧下去吧,省得在这儿碍事儿。”
兰欣没有理会她,拿帕子帮四四擦了擦嘴边弄得满处都是的水,用自己的脸轻轻地摩挲着他瘦削的面颊,温热的眼泪从她的脸上滑落,流到了胤禛的脸上,她像是母亲哄孩子似地在他耳边柔声说:
“我知道你很难受,可是如果你一直病着,你拿什么跟他们争呢,你不是要赢的吗?唯一能办法就是赶快好起来,要不他们就要抢走一切了。听话,咽下去吧!”
说完,兰欣又把水递到他嘴边,这一次,他真的微微张开了嘴,但是显然是废了很大的力气,头上的汗冒得更多了,喉头动了动,发出咕嘟的咽水的声音。
看到这一幕,屋子里的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兰欣的眼圈又红了,但是微笑着,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说:“这样就对了,四四真乖。”
福晋在一边开心地直掉眼泪:“太好了,这下可好了!”
兰欣把四四重新放倒在床上,在他耳边低语道:“以后都要乖乖吃药才行噢,我先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她刚要转身离开,却被四四一把抓住了手腕,就是不松手,她伸手去想掰开,可是却动不了分毫,如果不是看他刚才虚弱的样子,她简直要怀疑这男人是不是在装病了。
十三爷看到这一幕,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开口说:“兰欣,你就在这儿伺候着吧,咱们都已经守了好几天了,也该回去歇歇了。”
说完,他招呼着福晋,还有年氏和李氏,一起退了出去。
兰欣没办法,只好搬了张凳子,就这么坐在他的床头,给他喂水,擦身子,晚上就趴在床头迷瞪一会儿。
四四一直发着低烧,处在半昏迷状态,到了夜里,更是呓语不断。
“嬷嬷,我饿了……”
“嬷嬷,额娘为什么只喜欢小阿哥,不喜欢胤禛?”
“嬷嬷,我要小麟子给我当马骑。”
兰欣听着这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呢喃,一会儿笑,一会儿掉眼泪。
笑是因为四四这么大一个男人,竟然像个小孩儿似的说话和他的脸真是太不搭配了,如果他清醒过来,自己一定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哭是因为他虽然身为皇子,可是小时候,一定少了很多母爱吧,生母德妃不在他身边,养母佟佳氏毕竟隔了层肚皮,况且自己的身体就不大好,哪还能顾得上他呢。
和他最亲近的,一定他嘴里的那个嬷嬷了,那应该是他的奶母,也就是他的童年里最接近与母亲的角色了。
四四现在这样冷淡的性子,一定是和小时候的缺乏母爱有很大的关系,这就是生在皇家的悲哀吧。
兰欣实在困得不行,想站起来去洗把脸,四四却还是死死地抓住她不放,喃喃地说:
“嬷嬷,不要走,不要离开胤禛……”
兰欣这才明白,敢情这位爷是把她当成是他奶妈了,怪不得会那么乖乖地配合她,让她的喂药工程进行得如此顺利。
看着四四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在深夜啼哭的婴儿,触动了兰欣心底最柔软的那根神经,一下子母爱泛滥,索性爬到床上,把他抱在怀里,怜悯地抚摸依偎在她胸前的脑袋,哄着他说:
“不走了,不走了,一直在这儿陪你,胤禛乖乖睡觉吧。”
正文 100南丁格尔
第二天,胤禛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的脑袋被抱在柔软的女人的怀里,他的身子还是很虚弱,那女人显然睡得很沉,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好不容易才把她推开。
抬头一看,竟然是兰欣,他的心不由得一颤!
一段日子没见,她的脸竟然又圆了,看来日子过得比他舒服多了,眼角处还挂着一丝不大容易发现的泪痕,自己恍惚中听到的那个温柔的声音,难道是她吗?
胤禛有点惊讶自己心里泛出的丝丝甜意,觉得这样被她抱着,感觉还不错,索性维持原来的姿势,继续睡去。
晨曦的微光照进卧室,青儿和翠儿走进来,伺候四四洗漱,看到这样的场景,赶紧推了推兰欣轻声说:
“钱格格,您这样抱爷抱那么紧,让爷可怎么喘气啊。”
兰欣睁开朦胧的双眼,才发现自己现在这姿势是有多暧昧,有些脸红地爬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你们伺候爷洗漱吧,我也回去洗洗再过来。”
“你给我回来,哪儿也不许去!”躺在床上的四四忽然睁开眼睛,沉着声音说。
“四爷,您醒了?”青儿惊喜地看着四四,对着翠儿说:“快去回禀福晋,说四爷醒了。”
翠儿也开心地笑了起来,拍着手说:“奴婢天天求菩萨保佑四爷,菩萨终于显灵了。”
四四的声音虽然不大,威慑力却一点儿都没有消失:
“都下去,以后没爷的吩咐,以后谁也不许进书房半步。”
青儿和翠儿只好默默地退了出去,这两个月,她们已经习惯了四四的无名怒火,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迅速消失,留下紧张无比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的兰欣。
“你还愣着干什么,伺候爷洗漱。”
兰欣毕恭毕敬地走过去,端起盆,送到四四面前,四四却瞪着她说:“你觉得,爷现在还有力气自己洗脸吗?”
兰欣赶紧放下盆,拿起湿毛巾,帮四四擦脸,她擦得很轻,生怕把他的脸擦破了似的,四四又不满地说:“太轻了,使点儿劲儿。”
兰欣用力擦了几下,又被指责:“太重了!”
好不容易才掌握好力道,再淘洗了一下,?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