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康熙对站在神父身旁的官员道:“快给朕说说他说的是什么?”
看来这位官员就是这个时代的翻译官了,只听他支支吾吾了半晌,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康熙有些不悦,这在外人面前的确是有辱国门的事,“你说你们这些人拿着俸禄有何用?”
这时德妃笑着对康熙道:“皇上,雨霏会说洋文,要不让她试试。”
德妃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角落里的我身上,康熙问我道:“雨霏可是会洋文?”
我上前答道:“奴婢是会一些。”
康熙又道:“那你说说刚才他说的是什么?”
“神父刚才说,祝皇太后身体健康,青春永驻。”
康熙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帮朕问问,他献的那寿礼是什么?”
“皇上,奴婢曾经见过那东西,是一种乐器,叫钢琴。”
康熙来了兴趣,“那你可会弹奏?”
上一世妈妈曾教过我弹钢琴,只不过那时我比较感兴趣的一直都是木吉他,对于钢琴,我只算是勉强能弹七个音符而已,要让我弹些有难度的曲子我可不会。
德妃见我犹豫,帮忙说道:“雨霏不会弹也没什么,哪能什么都会啊。”
德妃都为我开脱,我还更不好意思说不会了,回道:“奴婢会一些,不过弹得不好。”
康熙大悦,“去吧,弹得好,朕有赏。”
我坐到钢琴前,弹起了妈妈教我弹得第一支完整的曲子,《音乐之声》的插曲《哆来咪》,就是因为这首曲子的音符很简单,我才能记到现在。音乐简单跳跃,轻快欢乐,我却心中满是忧伤,这首曲子里包含的是母亲的陪伴,三百年后的她过得可还好?
一曲弹毕,但见所有人都惊异的看着我,我是不是出风头了?
神父对我道:“Yufei, It’s long time that you did not e to my church, maybe Pace is the reason”(雨霏,我说你怎么好久没来教堂,原来是进了宫。)
我回道:“Now, I’m just a servant”(我现在是一名宫女。)
“Yufei,you are so amazing,you’re good at pying piano”(雨霏,你还真厉害,竟会弹钢琴。)
我尴尬的回道:“just some mon tempo”(我只会很简单的曲子。)
“雨霏和那洋人之前认识?”康熙又来问我话。
我转向康熙:“回皇上,奴婢之前去过神父的教堂,所以进宫前就认识神父了。”
康熙了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雨霏啊,刚才我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明秀当年在宫中弹筝的样子,你再为我们弹一曲吧。”
康师傅你是把我当什么了,乐伶吗?这种人你的宫中应该多的是吧。
康熙又道:“弹得好,朕就把我那筝给你。”
康熙的肯定是好东西,我也一直想要有个好筝,这次不就是机会,“奴婢遵旨。”
这时两位太监将一张筝摆好,我坐上去,开始弹奏起来。
弹得曲子是我弹奏过无数次的《长相守》,我也知道此时这支曲子有些不应景,但在大脑还未思考前,便已将曲子弹奏了出来。曲声低沉哀怨,如泣如诉,那段太平公主与薛绍的凄婉爱情也浮上眼前。记得那时第一次弹奏此曲时,额娘还佯怒道:“你这孩子的小脑瓜子一天尽是在装些什么,这等哀怨的曲子还是少弹。”那时的我只对着额娘傻笑,不置可否。
一曲奏罢,又见众人神情有些恍惚,只十阿哥还在夹菜。我无意间看了高洁出尘的良妃一眼,但见她满目忧伤,竟像是已噙着泪水,就那么怔怔的看着我。
“这孩子,一开始弹了首那么欢快的曲子,现在又来这么一首哀怨的,不愧是明秀的女儿。”皇太后出声打断了一片静默。
康熙附和道:“的确是。”
“皇上,我今天看着雨霏这孩子长得也是秀丽,这老九年纪也不小了,还没有嫡福晋………”
不会吧,老太太,你不要乱点鸳鸯偶,九阿哥那可是出了名的花心,还有甚者说他男女不忌。
“皇玛嬷,孙儿今天也为您准备了首曲子,我可不想被雨霏一人抢了风头。”十三阿哥出声打断了瞎搅和的老太太,我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又落回了原处。
皇太后很高兴,“那好,我听听我孙儿的曲子。”
十三阿哥的笛声响起,可我全无了心情去欣赏,不禁抬眼看九阿哥,只见他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一脸玩味的看着同席的十四阿哥。我也跟着看向十四阿哥,只见他一只手捏碎了手中的酒杯,血沿着白色的碎片下落,艳丽非常。十四阿哥很快就把那只流血的手拿到了桌下,很少有人注意到。
我只觉脑子里一声巨响,竟让我站立不稳,我觉得我好像明白了一些我一直不愿去面对的事,心里是不是也已经住了一个人?想起他鲜血淋漓的手,心中一阵刺痛,我是不是中蛊了,为什么会心痛?
————————————————————————————————————
我不知道宴会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只记得我一路狂奔远离了那里,就来康熙赏给我的筝都忘了。这时的紫禁城好安静,静静地矗立在一片黑暗中,我已不知走了多远,只想一直跑、一直跑,是不是心就不会痛、就不会为谁动心?
这是我最害怕的事,我怕我和任何一位阿哥扯上关系,他们为了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没有谁是干净的,他们都让人害怕。我更怕我爱上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他们哪个家中不是三妻四妾,不说我拥有的三百年后的记忆,就是受我额娘的影响,我也是断不能忍受这种事的。可是,我好像真的动心了。之前我还可以自欺欺人,但今天,当我看到十四阿哥的手,抑制不住的心痛将我淹没,真的好痛。
“雨霏。”一个人将我紧紧拥住,声音低沉喑哑,又带着一丝急迫。
那淡淡的檀香味早已让我知道身后的人是谁,环在我腰上的手那么紧,他的头放在我的肩上,呼出的鼻息一丝一丝的进入我的耳里,我两人就像是融为一体一般。
不,不能这样,即使这个怀抱很温暖,我也不能沉沦。我开始努力的挣脱,可是十四阿哥的手环得更紧。我急道:“你放手。”
“我不,放了你又要乱跑,你可知刚才将我吓得不轻,看着你在黑夜里奔去,我只觉得你也像是要消失在这夜色之中。”十四阿哥的声音从未这样急切。
我的声音已带着哭腔求道:“十四阿哥,你放手啊,我们这样算什么,你凭什么这样对我?”说完我便用尽全力去扳开十四阿哥的手,却换来他一声痛哼。我心里抽痛,连忙问道:“你的手没事吧?”
十四阿哥冷笑道:“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喜欢你吗?我从小锦衣玉食,受尽皇阿玛皇额娘的宠爱,我从未想过要用心去得到什么东西,可自从你出现,你可知我为你做过多少事?”
我已没了力气挣扎,只怕一动又把他的手弄痛,只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我怕你进宫受委屈,就让李子安排,又去求皇额娘将你要到永和宫。那次去储秀宫,听到你和芷洛说的话,你可知我有多心痛,我竟不知你在完颜府受了委屈。那次你在延禧宫挨打,我顶撞了宜妃娘娘,还好九哥没为此生气,还帮我去劝宜妃娘娘,要不那件事才不会那么容易平息。”
其实我早就猜到李子是十四阿哥的人,进宫一开始的照顾,进永和宫后也是嘘寒问暖,如果是德妃派的人根本就没有必要进了永和宫还来照顾我,还有塞外时给我送梅子,事情太多,我都无法尽述。事实早已摆在面前,只是我不愿去深想,或者说不愿去相信有人为我如此付出。
“雨霏,我去让皇额娘求皇阿玛将你嫁给我作嫡福晋可好?”十四阿哥近乎哀求的声音让我心痛,我几乎克制不住立马就想答应,我该如何报答你的如海深情?恐怕永远也还不清吧。但理智告诉我,我无法忍受和他的那么多妻妾一起生活,还有以后他将被幽禁的十多年,我没有信心可以忍受。
我闭上眼睛,紧咬着下唇,迫使自己说出伤人伤己的话,“可是我不爱你。”像是怕自己显得中气不足,我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爱你。”
十四阿哥狠狠的放开了我,我转身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如同往常。
只见十四阿哥满脸伤痛,像是受伤的小兽。他在我面前总是意气风发的,何时如此狼狈过,心中越来越不忍,只好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他紧紧地捏住我的肩膀,几近咆哮,“你不爱我?我自问从未对谁如此用心过,你竟然就只对我说,你不爱我。”说完就将我紧紧的箍入怀中,低下头将唇狠狠的覆了上来。
他的唇很冷,不带一丝温度,在我的唇上辗转吮吸,充满急切,像是想从我这里努力得到什么。 我的理智一丝不存,只觉得拥抱我的这个怀抱是温暖的,但唇却是冷冽的,我就像在冰与火中受着煎熬,却又得不到解救。
不知经过了多久,十四阿哥得不到我的回应,终于放开了我,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和让我心痛的伤痛,转身逃也似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看着他离去,我的全身也失去了力气,跌坐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第十六章良妃娘娘
自从和十四阿哥发生那件事后,我的生活变得异常简单,每天除了在德妃那里伺候,就是在我的小院里照顾我才种下的茉莉花,偶尔还会遇到十三阿哥来我的院里插科打诨,日子单调但也不算无聊,只是心中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种下的茉莉花种子已经冲破泥土,发出嫩芽。我望着角落里的茉莉花发呆,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我从未如此想念过额娘,从未如此想要回到杭州。
“雨霏,又在发呆呢?”
不转身也知道来人是谁,回道:“十三阿哥最近很闲吗?”
十三阿哥十分随便的坐到我摆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脸苦相,“十三爷最近可忙了,还不是到你这来坐坐,讨杯茶水喝,忙里偷闲。”
“我这里的茶水可没你府上的好喝。”嘴上虽这么说着,我还是进屋去给他倒了杯茶出来。 十三阿哥接过茶还是不忘调侃我:“雨霏,你还别当我不知道,皇额娘平日里赏给你的东西哪样不是上好的?”
我苦笑道:“的确是很好的。”
十三阿哥将茶放到一旁的小几上,正了脸色对我道:“你最近和十四弟出了什么事吗?”
我装作一脸茫然,“我能和十四阿哥出什么事啊?”
十三阿哥感叹一声,“雨霏,最近十四阿哥到皇额娘那里请安,总是刻意不看你,你也刻意不去看他。说实话,在教堂第一次见你,我就知晓十四弟对你是不同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自嘲道:“我还能怎么想?他是阿哥,我是奴才呗。”
“雨霏,我不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我这样告诉你,上次九哥的事,我知晓你定是不喜欢九哥,所以才帮你解围的,但这种事可不是次次都有人帮你。”
我打断了十三阿哥的话,“我不想嫁任何人,我只想回杭州陪我额娘。”
十三阿哥摇了摇头,继续道:“我看你平日里是个明白人,在这件事上怎么就犯糊涂呢?依照你的家世,你的阿玛是礼部侍郎,你的额娘家还是如此显赫的纳兰家,你以后定是要许配给一位阿哥或是家世较好的世家子弟的,你根本就不可能等到放出宫的年纪回杭州。如果你真的明白,就该趁着现在皇额娘宠着你,挑选一个比较合适的夫婿,让皇额娘帮你向皇阿玛请旨。”
自从发生过九阿哥的事后,我自然是想过这件事,不是我不明白,而是我不想明白。这座紫禁城太可怕,我都快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十三阿哥喝了口茶,又叹了口气,“我就说这么多吧,我相信你是明白的,不要再想着放出宫的事。我这就走了。”说完就离开了。
十三阿哥,有你这样一个知心人,我真的很感激,但我真的不愿就此向命运屈服。
翌日一早我又到德妃跟前伺候,德妃洗涮完后,就听她对我道:“雨霏,昨日我到御花园散步时,遇到良妃妹妹,她让我叫你到她宫里去坐坐,我也不知是什么事,等下你就去一趟承乾宫吧。”
“好。”我低头应了一声,继续神游太虚。
伺候完德妃用完午膳,我便一路慢悠悠的向承乾宫走去。紫禁城依旧那么大,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又锁住了多少人的心呢?
向承乾宫守门的太监一禀报,他便直接将我带到良妃所在的地方,想必是良妃早已派人来交代过了。
承乾宫的景色很干净简约,就像良妃给人的感觉。小太监见我带到一处池塘边,便退下了。放眼望去,不大的水面上满是碧绿的荷叶,层层叠叠,无穷尽的堆砌着,荷塘深处的水榭上正坐着良妃,一身白衣,在一片湖光水色中,恍若天人。或许当时就是在这样一个午后,康熙心中烦躁,无意间看到了如此绝世的风姿,就此沉沦,让她演绎了一段后宫中麻雀变凤凰的传奇。
我信步走到水榭里,瞧见良妃侧卧在软榻上,上前行了一礼。
良妃坐直了身子,道:“快起吧,到一旁坐着吧。”
我连忙回道:“奴婢不敢。”除了德妃,我可不敢在你们这些人面前放肆。
“孩子,你就别推辞了,坐到我跟前来。”又对身边人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说完,两名宫女和两名太监就退下了,偌大的水榭只剩我与良妃两人。
我不再推脱,在一旁坐下。德妃的脸上已经有了一些淡淡的纹路,但这些瑕疵并不影响她的美丽,反倒平添一种给人亲近的感觉。我向良妃问道:“不知娘娘让奴婢前来所为何事?”
良妃淡然一笑,那笑若温柔的阳光,让人心怡,但转瞬即逝,只听她道:“上次听你在寿宴上弹的那首曲子,我十分喜欢,你可否再为我弹一遍。”
我这时才发现一旁还摆着一张筝,我回道:“奴婢遵命。”便在筝旁坐下,开始弹奏起来。
一曲奏罢,但见良妃脸有泪痕,更是我见犹怜,或许这首表达那段悲伤爱情的曲子让良妃想起了年少时情窦初开的往事吧。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
我回道:“《长相守》。”
良妃又道:“如此哀婉的曲子竟有如此期待幸福的名字,这曲你是从何而知?”
这首曲子讲的虽是唐朝太平公主和薛绍的故事,但却是三百年后,我也就只好答道:“这是以前无意间听一歌女唱的曲子。”
良妃问道:“那这首曲子还有词了。”
“正是。”
良妃一脸急迫,“那你将词唱与我听。”
“那娘娘不要笑话奴婢唱得不好。”说完我便清了清嗓子,唱道:
“长安月下
一壶清酒
一束桃花
心如烛光
渴望在幻想中点亮
一想起你
我已经开始
开始 疯狂
长相守它是啊
面具下的明媚
明媚后隐蔽的诗啊
无缘感悟
你象迎送花香的风啊
无辜而自由
我像闻到蜜香的蜂啊
爱上你”
唱完后,但见良妃怔怔的神情,见我望向她,良妃收敛了心神,叹道:“长相守是面具下的明媚,明媚后隐蔽的诗,无缘感悟。你这孩子才多大啊,竟唱些这种歌。记住,你的日子还长,长相守未必是梦啊。”说到后来良妃已似在喃喃自语。
看着眼前感慨的良妃,她是在感叹她和康熙吧,世人皆道,能得到皇上的宠爱那是何等的荣幸,但又有几人知道帝王之爱,向来浅薄,无数个久居深宫的日子里,只能守着那所谓的锦衣玉食,孤独地等待着那个男人的一次回眸、一次微笑……
“你是个伶俐的孩子,或许当年我也曾有过这样的岁月吧,可在宫中未必是什么好事,但命这种东西向来是由天说了算,半点不由人,只愿你能是个多福的孩子。”
想不到和我没有半分关系的良妃竟如此苦口婆心的对我说话,心中很是感动,还是回道:“娘娘,我一直是信命的,但既然前路未知,我们就应该去搏一搏,所谓信命而不认命。”
良妃展颜,“好你个孩子,信命而不认命。只不过你现在还年轻,还有资本这么说说,就是不知前路为何了。不过我瞧你这个孩子,是应该得到人疼爱的。”
“皇额娘,今日有什么事让您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