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中无语,双手摊开,摇了摇头:“那你要我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公主改嫁十岁大的泥靡?成天被泥靡母子羞辱?若你是我,你能容忍这一切发生吗?”
“我不是你,我体会不到你的心情。”药葫芦老老实实作答,懒洋洋地趴在桌上,单手撑着下巴,“若我是你,我才不管那么多狗屁规矩,也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喜欢就是喜欢,直接带她走,让她成为我的女人。哼,大汉也好,乌孙也罢,他们爱打仗就打,我才不在乎。反正我们都是棋子而已,死活没人在意,自私一点又有什么不好!”
师中怔住了,仔细琢磨他这番话,居然有种想要认同的冲动。自私一点又有什么不好?人活在世未必会有来生,短短几十年,何不让自己快乐一些!
察觉到自己的动摇,师中摇头苦笑:“无拘无束固然很好,但做人要讲责任的,不然,欢乐一时,愧疚终生。即使我愿意做千古罪人,也不能连累公主留下污名。况且,我了解公主,她不会背弃大汉。”
药葫芦盯着他看了半晌,忍不住叹道:“所以我说你们都是死脑筋啊,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一条道儿摸黑走到底,也不管有没有陷阱。好,好,好,你们都是有责任感的英雄好汉,身负民族大义,宁愿牺牲自己也不肯低头妥协。当我啥也没说,啥也没说……”
师中长舒口气,好险,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打算带着刘烨离开俗世纷争。可是,他有什么立场这样做呢?他不过是刘烨身边的侍卫!
“老葫芦,你让我看圣坛的烟往哪个方向飘,不会只是随口说说吧!”言归正传,师中适时调整心态。
药葫芦故作高深地眯起眼睛,捋着花白的胡须,缓缓道来:“据我所知,息陵教总圣坛烟雾的变化是一种讯号,不是随风飘,而是人为的。比方说,平时没事发生,那就是直上青天,要是有了变化,那就意味着圣坛的人往外传达信息。”
“哦?那今天这烟飘的方向,透露出什么信息?”师中虚心求教。
“嗨,我要是知道,还来找你磨叽吗?”药葫芦吹了吹唇边两撇胡须,斜眼睨向师中。
师中再次无语,药葫芦自说自话:“不如这样吧,天就快黑了,一个时辰之后,咱俩上山走一趟。能探出点消息最好,实在探不出来就回去,你看怎样?”
“好,就照你说的办。”师中并不知道他要探什么消息,也不知道息陵教总圣坛有没有他们需要的消息,更不知道他为什么坚持要来。总之,过了今晚,他就要回去。
夜幕降临,药葫芦和师中悄无声息地离开客栈,在夜色的掩护下,顺利地溜上山。斯塔拉山是息陵教的圣坛重地,沿途把守的教徒众多,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发出警报。如果有偷袭者被包围,上不去下不来,最终只有等死的份儿。
就算轻功了得没被发现,上到山顶,总圣坛周围还有数不清的陷阱,譬如令人闻风丧胆的刀山火海,误闯进去十有八九是出不来的。归根究底,要想潜入圣坛,接近圣女等人,胜算微乎其微。
好在药葫芦和师中都不是泛泛之辈,普通人眼中不可能的任务,他们小心一些,也不是全无可能。最起码,他们不用半个时辰就来到山顶,并且成功避开不计其数的眼线。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顺利抵达山顶,药葫芦心情大好,得意得都想吼几嗓子。碍于初来乍到,药葫芦继续保持低调,与师中待在树上观察许久,才决定下一步目标。
息陵教总圣坛是回字形构造,此时他们位于外围城墙,看不清内宫的情形。总圣坛占据整个山顶,气势堪比王宫,守卫森严,几乎每道门都有人看守,想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进内宫,很明显是不可行的。
药葫芦和师中施展轻功飞檐走壁,绕到拐角处找到下手机会,打昏了两名教徒,换上他们的衣服,堂而皇之地走进内宫。
原以为他们可以一路顺利,却没想到内宫教徒更多,而且他们不认腰牌只认脸。要知道息陵教的教徒朝夕相对,混进来一个陌生人立马会被揭穿。
药葫芦没机会易容,他和师中还没来得及掏出腰牌,就被一名教徒看穿,大声嚷嚷:“来人哪,有刺客……”
“他奶奶的……”药葫芦骂了声,一掌劈向对方后颈,拽着师中就往角落里跑。他们避开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教徒,慌不择路,见门就推,接连推了十几扇门都推不动,好不容易碰到个推得动的,两人连忙钻了进去。
静待教徒跑远,药葫芦和师中相视一眼,松了口气,环视这间房,空空荡荡,不像是有人住。可是内宫禁地,留间空房未免说不过去吧,怎么看怎么可疑。
药葫芦沿着墙角走,边走边轻叩身边的墙壁,师中明白他在找机关,便从反方向开始找起来。两人面对面走到一起,没有什么发现,药葫芦不死心,踮起脚尖从上到下又找一遍。
终于,他看到窗台悬下来的那根绳子,麻花形状,小指粗细,长约两尺。他想了想,伸手拉了下绳子,忽然听见“咔嚓”一声响,对面墙壁中央出现三道裂痕,形成一扇门的形状。
那扇门向里面打开,药葫芦和师中没有多想,走进去一看,是条昏暗的甬道,借着甬道尽头微弱的光线,他们找到那间密室。
密室里有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轮廓看起来似曾相识,师中不由自主走向他,那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竟是一双灰色的眸子。
第七章 李代桃僵
看到那双灰色的眸子,师中不禁浑身一颤,据他所知,图奇棠现在在乌孙,跟刘烨在一起,早上才刚收到常惠的信,应该不会有错。
那么,眼前这人又是谁呢?他不仅长着一双跟图奇棠相似的眼睛,五官轮廓以及身形都如出一辙。
师中几乎就要上前揪住他的衣领,问他究竟是谁,药葫芦忽然咳嗽了声,拉回师中飘渺的思绪。师中收回视线,往旁边挪开两步,让药葫芦也能看清楚对方的样貌。
药葫芦倒不客气,拿起桌上的油灯大踏步走过来,对准床上那人的脸,仔细地研究起来。那人从梦中惊醒,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眼睛受不了灯光的直射,下意识地举起手臂遮住脸。
“哎,别害羞,别害羞,让我瞧个清楚……”药葫芦笑呵呵地拍开他的手,轻声细语地哄道,“不用担心,我们不是坏人,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药葫芦说得好听,下垂的三角眼却是精光顿现,他盯着那个人的脸,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方才放下油灯,在床边坐下来。
“你这小子,胆子倒是很大嘛,深更半夜闯进来两个陌生人,你居然也不声不响。我可是有些不明白了,你这是大智若愚还是愚钝迟缓。”药葫芦指着他,摇了摇头。
师中看不出他和图奇棠有哪里不同,忍不住提醒道:“他,他现在应该在乌孙才对,怎么会出现在息领教的内宫?”
师中有此疑问,确实是没看出来他与图奇棠有什么区别,左看右看两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图奇棠轻功了得,若是一早就离开乌孙,这会儿躺在这里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堂堂教主有什么见不得光?为何躲在密室里休息?
“此子非彼子啊!”药葫芦故作高深地说了句,往前倾着身子,右手食指勾起那人的下巴,对上他迷茫的双眸,“算上你,这世上就有三个长得最像的人了。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怔怔地看着药葫芦,抿了抿唇,没有应答。药葫芦此时的姿势像极了调戏民女的恶霸,看着很有喜感,却又笑不出来。眼前发生的一切太诡异了,师中只觉得脑袋成了一团糨糊,想看清楚偏偏越看越糊涂。
“不想说吗?不要紧,可怜的孩子,你是吓傻了吧!”药葫芦很是怜惜地拍拍他的肩膀,不再勉强他,“我是替你不值啊,你的兄弟在外面风光无限,又是做教主,又是做王子,你这正宗的王子却被软禁起来,见不得天日。你娘倒真的狠心啊!”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像是被雷电击中似的,猛地跳下床来,想逃出去却又找不着道,惊恐万分地瞪着药葫芦,后背抵着冰冷的石墙,额头直冒冷汗。
师中被他剧烈的反应吓到了,不得不相信了药葫芦的话:“他,他是图奇棠的兄弟?明月圣女的儿子?”
药葫芦用微笑代替了回答,他盘起腿坐在床上,得意地点点头:“我就说嘛,原先怎么想都想不通,这下总算弄明白了。图奇棠在山上修炼多年,他是明月圣女的秘密武器啊,怎么忽然就变成了安息王子呢!听闻安息国王爱慕明月圣女已久,就算他愿意讨好她,可是安息王室又不是傻子,怎能接受凭空出现的王子!嘿,小子,你被你娘关在这儿,你那国王老爹恐怕还不知道吧,他这么多儿子,未必能察觉出你兄弟和你有啥不同哩!”
师中觉得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呢?既然他们都是明月圣女的儿子,为什么要把他软禁起来?”
药葫芦白他一眼:“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告诉你,世间稀奇古怪的事儿多了去了。哼,明月圣女是什么人,在她眼里,整个西域都没有息领教重要。都是她的儿子又怎么样,图奇棠是息领教的教主,他只不过是一无是处的王子,你说她会偏袒哪个?谁叫图奇棠在息领教待腻歪了哪,他想重新开始,用安息王子的身份再合适不过了。而他除了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王子,绝无本事做教主,所以只能软禁在这儿。喂喂,小子,我说得没错吧!”
正牌安息王子放弃挣扎,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无力地瘫软在地上。药葫芦猛地拍下大腿,兴奋地叫起来:“看吧,真是这样。”
如果真是这样,明月圣女的确是世间少见的奇女子,她的两个儿子,一个是息领教教主,一个是安息国王子。他们原本应该毫无交集,各自过着逍遥快乐的生活,然而,图奇棠的经历坎坷得多,直到功成名就依然觉得不公平,于是,他取代了他的兄弟,以两种不同的身份延续他的快乐。
这对兄弟自幼分开,兄弟感情淡漠如水,图奇棠占有了他的快乐,他就只能承受图奇棠的痛苦。难道这样就公平吗?
“我还是无法理解,明月圣女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是他们的母亲,她应该保护他们才对,而不是让他们受到伤害。”师中不免同情这位王子,虽然他没有多少能耐,但也没有作恶多端,只因为他的兄弟是息领教教主,他的母亲是明月圣女,就要遭受这场劫难么!
“这是事实,由不得你不信,起初我也不信,这不就找到证据了嘛!”药葫芦朝安息王子招招手,“小子,你过来,跟咱们说说你的委屈,放心,爷爷我会帮你出头的……”
闻言,安息王子眼前一亮,似信非信地往前走了两步,不知想起什么,惊慌失措地退了回去,将头埋在胸口,再也不肯多看他们一眼。
“看这孩子,被他们吓得不轻呢,明月圣女这妖妇,真够狠心的啊,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还能指望她对别人手下留情吗!”药葫芦推了师中一把,“我们带他走吧,这也算是个大收获啊,快,等天亮了就走不掉了。”
“可是……”师中猜不透药葫芦的想法,也许他只想抓住明月圣女的把柄,好给将来留条后路。但这位王子是活生生的人,当成把柄未免太不近人情。
师中看了眼蜷缩在角落里的安息王子,满怀善意地扶他起来,轻声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们走?我们跟明月圣女不是一路人,也许将来还会成为敌人,带你走,也许能多个筹码!当然,你有权利拒绝,我不会勉强你。”
安息王子抬眼看向师中,他在明月圣女眼里一无是处,并不代表他连辨别的能力都没有,从小在王宫长大,谁对他好还是能看出来的。亲生母亲手足兄弟又如何呢?利益冲突的时候,也顾不得半点亲情。
“你,你们想要我做什么?”安息王子被师中的真诚打动,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药葫芦大喜,忙道:“随便你啊,你想夺回王子的位置,还是想报复你的母亲,我都可以帮你实现。哈哈,我最喜欢看这种至亲反目的戏码了。”
安息王子眼里流露出一丝悲伤,无奈地苦笑道:“不,我不想回去,也不想报复任何人,我只想做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你们能答应我吗?”
药葫芦愣住了:“什么?你只想做个普通人?你的母亲兄弟这样对你,你没恨过他们?他们现在混得风生水起,你就不想让他们尝尝失败的滋味?”
“不想,我不想。”安息王子语气坚决,又重复了遍,“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好,好,随便你,你留在草原放羊也好,跟我上山采药也好,总之,不让你抛头露面总行了吧!”药葫芦只得妥协,无欲无求的人,谁也控制不了。
听他这么说,安息王子渐渐放下心防:“那好,我跟你们走。”
药葫芦失声笑道:“你小子,就这么相信我们吗?你就不怕我骗你,把你带出去卖了?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要跟我走啦?哎呦呦,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说你是那妖妇的儿子,谁信哪!”
安息王子看他那般夸张,不由轻笑出声:“你们若想骗我,就不会这么说了,况且,你对她很了解,你还知道我的身世,甚至清楚教主的经历,你们绝不是江湖上的泛泛之辈,跟着你们,我还怕什么。”
这番话说得井井有条,听得出来他不想提起明月圣女和图奇棠,也不想提起自己的过去。被至亲伤害,这种打击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了,想逃避也是很自然的反应。
“咦?你小子不傻啊!”药葫芦呆呆地看着他,喃喃自语,“说不好是我被你利用了,放你出去还不知道惹来多大的麻烦呢!”
师中安慰他道:“前辈跟你说笑呢,既然你相信我们,就跟我们走吧,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我们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未知之数,这里毕竟是息领教的内宫,能闯进来都不知道花掉了多少运气。王子殿下,我是师中,来自大汉,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我已不是王子了,叫我柯林吉好了。”
“好,柯林吉,我们走吧。”
师中和药葫芦没能发现息领教的秘闻,却找到了明月圣女的秘密,图奇棠和柯林吉是两兄弟,长得有九成九相似,性格却大相径庭。图奇棠充满与生俱来的霸气,柯林吉向往的只是平静的生活。
如果他们能把柯林吉成功带走,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第八章 重中之重
药葫芦和师中打算将柯林吉带下山,他们一行三人刚刚走出密室,就被息领教数百教众围堵起来。原本就是初来乍到摸不清路,这么一来更是进退两难。
看着门外高举火把凶神恶煞的教徒,即使是药葫芦也忍不住头皮发麻,单单一个明月圣女他就未必能招架得住,这些忠心赤胆为她卖命的家伙要是一起上的话,谁能担保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此路不通,此路不通……”药葫芦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他实在没有勇气出去送死,这些家伙找不到他们的去向,索性堵住内宫各个出口,来个瓮中捉鳖,反正只要等天亮了,他们自然无所遁形。
“回去,快回去……”药葫芦推搡着师中和柯林吉往回走,“先躲起来再说,性命要紧,咱们还有好多事要做哪,不能跟这些不怕死的家伙玩命。好在没人料到安息王子跟咱们一伙儿,能躲一时算一时吧!”
师中心不甘情不愿回到狭小的密室,眼看除了那张床和四方桌,再也没有多少空余的地方,他们三个男人又能躲到何时呢?柯林吉被困在这里,肯定有息领教的人按时送来饭菜,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这样下去,被人发现只是迟早的事情。
“老葫芦,今晚若是走不出去,等到明早更有危险,你看,这儿哪里还有藏身之处,天亮之后,就会有人给柯林吉送饭,到时候我们还是会被发现的。”师中不免担心。
“桥到船头自然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有人来送饭正好,我们也不至于挨饿,不过是个送饭的小喽啰,你还怕我对付不了吗?”药葫芦指向门外,“看看,那么多人等着砍我们哪,出去那就是送死,保留实力对付一个不好么,嗨,师大人,你就安心跟我混吧,我带你上山来的,就会将你平安送回去,若是真有人要送命,我想我这条老命还是能保住你的。”
“我不是怕死,但我要死得明明白白……”师中终于爆发了,他向来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药葫芦行事诡秘,总是事到临头才跟他说实话。天知道他留下来还想做什么。
“好了,好了,你不要激动,不要着急嘛!”药葫芦举双手投降,向他示弱,“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还不行么,喏,这儿还有个证人,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他一听就知道了。哦,不过有些事他也不晓得的。”
药葫芦转而面向柯林吉:“我说小子哎,你对明月圣女了解多少呢?你对她的事有没有兴趣?事先声明,我这可不是造她的谣哦,我要说的都是有真凭实据的。”
柯林吉拉着师中围坐在桌子旁,唇边扬起一抹苦笑:“前辈你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我对她的事没兴趣,也不想知道,听过也当做没听到。”
“呦嗬,这小子挺个性的啊,比他大哥还拽!”药葫芦仰头大笑起来,拎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茶,端着茶杯盘腿坐在床上。
“我大哥?”柯林吉难以置信地看向药葫芦,“你连他的事都清楚?我都不晓得他是我哥还是我弟,只知道有这么个兄弟。”
柯林吉的语气凄凉落寞,师中总算明白他为什么记恨明月圣女,有她这种冷漠无情的母亲,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图奇棠是你大哥,其实你娘先生他还是先生你我并不清楚,我跟你娘也没这么熟络。但我好歹是个大夫,见到你就明白了,你们两个谁大谁小还是能分辨出的,你至少比他小两岁,这准没错,要不然我这
免费TXT下载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