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宛华闻言便虚心地点了点头,才听他又道:“你如今不过识了些字。我这里有一本《诗论》,几本七言律集,这一年里你便先将这些熟读,如此待一年后,我再与你细细讲解诗韵格律。”
他话音刚落,肚中便咕咕作响。
顾宛华眨眨眼,瞪大眼睛看向他,带了些笑意问道:“世子这是饿了么?”
蔡靖岚面带尴尬,正待说话,便听抱琴颇为不满地说道:“你怎的还笑的出来?若不是公子惦记今日唤了你,怎会推了刘公子设宴便急急匆匆赶了回来呢!”想起因为此人损了公子名声,他便又继续说道:“便都是因为你,我家公子近来才日日跑去应酬那些个贵人们!”
蔡靖岚双眉微挑,微笑说道:“我瞧你近来愈发得闲了,今夜便再与我下棋吧。”
抱琴登时愁眉苦脸退了下去。
看向顾宛华,蔡靖岚歉意地说道:“我这仆从自小与我一同长大,却是有些缺乏管教,今日失礼了。”
微微摇摇头,顾宛华笑道:“你的奴仆很有趣。”她心中感动,顿了顿,忍不住软语说道:“那日请求却让世子为难了。”
“我虽于府学教授数月,却从未收过女学生,这般甚好。”定定瞧向顾宛华,他笑的双眼微弯。
顾宛华闻言心中便是一松。
犹记得两人起初相遇时不是这般拘谨的,只因在那之后他多了贵族的身份,然而经此一事,初见时对他那份紧张顿时消散,两人之间的气氛不觉便热络起来,凝神想了一想,他方才似乎说起下棋,难不成他喜爱下棋?当下,她便仰头看向蔡靖岚,如那日在寺庙中那般娇嗔,问道:“宛华可否请教世子棋艺?”
这话却是正中了蔡靖岚下怀,当下便面露喜色,唤人摆开棋盘,叹道:“自离京起,已是数月未能寻得一棋友,那日在宴上,我本邀了舒公子,谁料他却是无趣的紧,侥幸胜我一盘便早早脚底抹了油。”
顾宛华只当他随口一说,不料一盘过后,眼瞧着惨不忍睹的棋局心下便明白了几分。
蔡靖岚见她久久不语,又见棋盘上七零八落的白子,颇有些不忍,当下便笑道:“你虽念书少,棋艺却着实不弱。不若这次我让你五子可好?”
顾宛华抬眸,便见他殷殷的目光,当下便一笑,点头说道,“世子棋艺远超于我,这却是无甚趣味了呢,若要再下,世子须得让我十子才好。”
他寻思一番,却是欣然点头,在顾宛华即将落子之时他却笑道:“只是若你输了,须得再与我下上一盘。”
顾宛华点头,将心思全数放在棋局之中。
起初她虽占据了数个有利方位,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却不知不觉越发被动起来,每每落下一着便要沉思半柱香时间,饶是如此,待一盘结束,蔡靖岚依旧胜出两目。
这让她暗暗有些气恼,不觉忘记了他的身份,蹙眉叫道:“这一次你须得让我十目半才好。”
蔡靖岚闻言暗暗发笑,收起棋子说道:“也好。”看了看外间天色,他不动声色说道:“若再输,三日后可要再与我下一盘。”
棋盘上你来我往。
紧盯着局势,顾宛华随口说道:“自是可以的,只是我从未见过你这般路数,实在险狡诈。”她指着棋盘一处冷笑道:“你便诱我到此处来,却全数收了回去,可恶至极!”
蔡靖岚闻言便朗朗一笑,有意般地,落下那颗棋子却并未落在原本打算那处。
这一局结束,却是顾宛华胜出了一目。
这却让她十分欢喜,仔细想想,自重生以来,她还从未这般开怀过。
当下她便笑道:“我棋艺不精,也并未请夫子专门教授过,不过是闲来自己琢磨个一二,今日与世子下棋,却是让我大开眼界。”
蔡靖岚起身吩咐仆从将几本书呈了上来,交给顾宛华,他淡笑着叮嘱,“你是个聪慧的,回去便勤读一读,我既应承下来做你的老师,总不能只顾下了棋,若不能好生栽培你,却是不配做你的老师了。”
顾宛华点了点头,见天色不早便告辞离去,只是刚转身走了几步她便想起一事了,转过身笑吟吟地看他,“那日世子所赠的玉佩可还作准?”
蔡靖岚怔了一怔,随即颇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摇头失笑道:“却是又不忘索要些好处。”顿了顿,他收敛起笑意,郑重说道:“当初只觉与你有几分缘,既赠给你,自是算数的。”
顾宛华心下一喜,朝向他感激地一笑,这才转身快步离去了。
老刘仍在外间等候,见她出来时面带喜色心头便踏实了几分,主子结交了贵人,于他总是有好处的。
回到府邸已是晚饭时分,只是刚进了院子,张妈妈便急匆匆迎来,“几位小姐都在厅中候着您呢。”
顾宛华挑了挑眉,张妈妈便凑去她耳边悄声道:“三小姐,四小姐与五小姐,已经候了半个时辰了。”
敛去笑意,她淡淡点头,朝阁楼缓步走去。
刚进了厅中,她便垂首朝向几个模糊的身影说道:“宛华见过几位姐姐。”
不待她走上前来,顾宛菁便蹙眉冷声道:“你一未出阁女子,怎在侯府上呆到这时才回来?你可还知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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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苟且
顾宛华定定站在厅中,在几个姐姐的盯视下微红着双颊说道:“听三姐这样说,宛华心中实在委屈。只是三姐如此说来,却是将世子说成那玩世不恭之人,世子尊贵,若知晓了,必是恼怒的。”
顾宛菁面上登时一白,急急解释道:“我不是那般意思,世子定是身洁如兰,我,我是怕你勾引了世子!”
这时顾婉婷咯咯捂唇笑了起来,看向顾宛菁,娇声道:“三姐这话却是不妥,若世子知晓了,没得恼怒了爹爹,累及了顾府。”
顾宛菁闻言便抬起下巴,鄙夷地盯着顾宛华,“我不过在自家姐们跟前说一说,还能有哪个不长眼的传出去不成?”
淡淡一笑,顾宛华却朝向几人说道:“宛华有些乏了,这便告退了。”
如她所料的,登时她的三姐与四姐便仓促起身拦住她的去路。
今日她们齐齐前来,本就为打听她在侯府的遭遇,现下还未听得半句,自是不甘愿就此离去的。
顾婉珍率先说道:“六妹还未与我们讲一讲今日见闻呢。”说出这话时,面上却带了浓浓的酸气,顾府设宴那一回,加上亲去侯府拜访,两次机会她们都未能得世子另眼相看,谁料却是顾宛华先着一步结交了世子。
这般带着妒意的想着,见顾宛华不说话,只当她如今有了世子庇护便端着架子,便忍不住嗤道:“如妹妹这般身份,世子定是不会许你一个侍妾的,我想再好不过便是个通房罢了。有什么好得意?”
顾宛华沉默半晌却是在心头暗暗寻思着如何打发这几人,听闻顾婉珍这般说。当下她甜甜笑了,直视着顾婉珍,她说道:“世子赠了我几本书,叮嘱我细读,日后必是不会再愁作诗了。”
“哦?”饶有兴致地自雕花木椅上起身,顾婉婷走上前来,拉起她的手,柔柔问道:“可否请教六妹是哪几本书?姐姐却是好奇,也想读一读呢。”
在几女期待的目光之中,她微微一笑。抱歉地说道:“只是这些书却是世子家传,宛华是万不好泄露的。”
眼瞧几女面上妒意愈发酸浓,她便也收起微笑神色,朝几人略一欠身,轻声细语地说道:“不过赠了几本书,其余时间便是宛华独自研读,姐姐们,现下可容宛华歇着去了?”
吐出这话。她便转身朝厢房去了。
重重关上门,便听得外间格相似的顾宛菁与顾婉珍你一言我一语的咕哝声。
这顾婉珍虽与顾婉婷同胞姐妹,两人日日同进同出,却未学得她半分弯弯绕绕,任何时候心思俱摆在面上,而比之顾宛菁。她偏又少了几分争强好胜的心,好在她这般子,与她说话却不必拐弯抹角。
不消一会,厅中便静了下来。
疲惫地叹一声。刚自榻上坐下,便听外间悉悉索索的一阵脚步声。半晌,一个敦厚的声音隔着房门低低说道:“小姐。事情办妥了。”
她不由睁开眼,起身叫道:“进来说。”
“是。”
进来的人是赵石头,紧闭了房门,转身看向顾宛华,他点头道:“昨日小姐给的钱,全置办了田地。”停顿一下,他不解地抬眼,“现今大旱,田地最是不值钱。”
淡淡一笑,顾宛华看向窗外缓缓说道:“此时置地却是个好时机,要不了多时便会落雨了。”
挥退石头,她便着巧月点了灯,主仆二人将手中现有的产业清点一番,商铺三家,田地六十亩。
这数目却是连个富户也算不得,在吕阳这富庶的地方,随意一户中等人家便有百亩良田,如顾家这般大商贾,数千亩良田不过抵得上一位姨娘带来的嫁妆罢了。
顾怀远前些日赠下百金,加上姨娘送来数百金,便也只够她在吕阳周边置办了几十亩田地,若不是正逢旱灾,产业却更是要缩水。
若今后真有那般无依无靠,没有着落之时,这些产业却是远远不够的。
第二日一大早便是个风和日丽的大晴天。
张妈妈进门笑道:“天晴好了,老奴瞧着园中女眷们穿着花红柳绿,甚是简薄,不若小姐也将内衬换下吧?”
点了点头,脱下臃肿的内衬薄袄,身形却是清减了不少。
走出院子,她却忽然起了心思,自大路上朝前方花园中一拐,笑道,“时候尚早,散一散步再去书房也好。”
巧月自旁点点头,“小姐好些日子不曾这般惬意了呢,。可是近来心情好?”
淡淡一笑,她声音柔了几分,“或许是吧。”心头却想着,下一次再与那人下棋,她该怎样出其不意才好?
这时却是有些后悔,早该趁着顾怀远那日赏赐之时求他为她请一位教授师父。
转瞬她便摇起头来,那人本就是个中高手,自己若要学,哪里还需另请师父?
说来她这棋艺却是前世闲来无事自己琢磨出的,她自是认为棋艺在诸多小姐中算是不弱,似乎前世也与刘琳下过一盘,那一回,他险险赢了半目,便直说她棋艺不精,自那侯,怎么也不肯再与她下了呢。
她闲来研究围棋,本就是为自己谋得一项不错的才艺,而那日得知刘琳不喜,似乎自那之后却也对下棋了无兴趣了呢。
而现下,她竟然无时无刻不在念想着那日侯府棋盘之上的你来我往!
这般想着便觉那人可恶,她每每精心布局,却被他不知不觉加以利用,被他屡屡算计过后,她心中却是升起了一股不服输的念想。
他便是那般,谈笑间便不知不觉将她引入一局中,而自己却是毫无知觉地频频被他耍弄。
使得呆愣的自己一抬头,便每每对上他促狭的笑意。
这般凝神想着,却也未注意巧月已是脚下一顿。
突然的,袖口便被巧月使劲扯住,下一刻,便见她将食指竖于唇边,示意她别做声。
这时,便连顾宛华也是依稀听见了前方树丛之中依依呀呀的声响。
顾宛华蹙起眉又侧耳倾听一阵,才惊觉那声音分明便是男女苟合之声,当下她面上便是一红,想想在这锦园之中,光天化日之下竟有这般龌龊之人她便是一恼,正踌躇着是否该上前撞破,便听着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那声音的,是她的三姐大声训斥着奴婢的暴喝声。
只一眼,顾宛华便快速收回了目光,这下她却是弯起唇角看向那树丛,果然的,方才那隐约的欢爱声便是陡然停下。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那两人已是慌忙起身,顾不得拾掇衣裳便躬身逃离了。
当下顾宛华便朝那处快步走了去,不大的一方小园中已是空无人影,只余满面疮痍的草皮。
在她的三姐离去后,巧月才皱了皱婢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闻着这股子香粉味儿却是熟悉的很。”
顾宛华登时面色一凝,问道:“你好生想想,用这香粉之人可是翠玉轩的?”
巧月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却又摇了摇头,说道:“小姐这般一问,奴婢却又记不起来了。”
顾宛华点点头,寻思了一阵子,却是抬脚朝外走去了。
这日晚间,她便唤来张妈妈,在她耳边耳语交代了几句。
张妈妈领命去了,巧月才问:“小姐可是说白日那事?”
顾宛华淡淡一笑,点头道:“若是园中下人,我必是饶不了她。”
见她笑的开怀,巧月却是不解了,“若真是咱们园子里的,小姐为何还那般高兴?”
收起笑意,她起身上了榻,徐徐说道:“是不是园子里的下人,过些日子便见分晓了,偷行苟且之事,总是会露出马脚的。”
日子一晃便过去两日,。
这日又是她与世子约定好登门侯府教授课业之日,因此她起了个大早便出了府。
这次为她驾车的是石头。
刚出了巷子,身后便传来一阵甚快的马蹄声。
顾宛华自是听见了,当下她便掀开车连吩咐石头避开车辇让一让,很快的,另一辆比她稍华贵的马车便并肩跟了上来。
掀开车帘,入眼便是顾宛菁面带得意的微笑,对着一脸愣怔的顾宛华,她抬起下巴说道:“我求了爹爹,今日亲自送六妹去侯府呢。”
垂下眼眸,在她目光不及之处顾宛华便是暗暗一讽,放下车帘,她静静吩咐石头道:“三姐既来送我,便让三姐先行吧。”
“是。”
马车缓缓再次驶开。
刻意般地,行至街中她便低声吩咐石头道:“驶的缓些。”
到了侯府门前,顾宛华悠然下车,果然便见顾宛菁狼狈万分地立在门外,对上顾宛华,她面色铁青地叫道:“你怎么才来?!”
指了指方才对她不依不饶的门仆,顾宛菁大声命令她道:“你快告诉他,我今日是得了爹爹嘱托前来送你的!”
门仆闻言板起面孔说道:“侯府却有侯府的规矩,谁管你的爹爹是哪个?!便来相送也只能行至于此,若要放您入内,小仆却做不得主。”
当下,顾宛华便是抿唇一笑,迎上前去笑道:“既然侯府有规矩,三姐便先回府吧,小妹不送了呢。”
第七十三章 承诺
她面上这恬淡平静的表情,悠然的语气,无一不深深刺激了顾宛菁。
好一阵子,顾宛菁气恼地说不出话来,狠狠盯着顾宛华,她恼怒地想道:世子那样俊逸无双,她顾宛华何德何能,竟要世子待她另眼相看,而自己现下却是被阻拦于门外,这截然不同的待遇是她绝不能忍受的。
只是这顾宛华实在是太厚颜无耻,往日不论她如何讽刺挖苦,她也不曾表现出半分羞恼与惧怕。
眯着眼,她定定想了片刻,一时倒也想不起更为打击她的狠厉话语,当下,她一甩袖便跳上了车辇,恨恨吩咐车夫道:“还愣着作甚!回府!”
车夫不迭点头,快速地扬起了马鞭,马车扬长而去。
只是刚出了巷子,她却是越发不甘,扬声吩咐车夫道:“停车!便在此处候着,我倒要瞧瞧她何时出来。”
当下,顾宛华已是由入画引领着再一次踏进了东南角的静心居。
踏入正厅,便见蔡靖岚正于书案前沉思。
见她进来,抱琴撅起嘴提醒道,“公子,你那徒儿来了,莫再发呆了。”
蔡靖岚嘴角微扬,笑道:“终于来了。”
朝向他略略一福,这次,不待他吩咐,她已是走向最下首处落座,看向蔡靖岚,抿唇一笑,叫道:“师父。”
抱琴见她竟是顺着自己那话,不由悻悻抬头瞪了她一眼。
蔡靖岚点头,站起身笑道:“这般叫着却也亲切,今日天色正好,徒儿可想跟随师父去城外别院?”
见她不解地眨眼,抱琴忍不住嘟哝着:“我家公子千金之躯。难道成日却要困在这厅里陪着你用功不成?既是别院,自是有笔墨纸砚的!”
这话却是招来蔡靖岚冷冷的一瞥。
抱琴立时垂下头说道:“是我失言了。”看了看蔡靖岚的脸色,他一溜烟跑向门外,说道:“公子,我与入画?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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