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是小姐你又要吃亏的。 乐姑娘虽对咱们好,但毕竟是外人,就算出了事情她虽有心,但也没法插手咱们府里的家事,让岂不是小姐受罪,又让乐姑娘白担心么,小姐想想,可是不是这个理儿?”
兰茜呆了一呆,又道:“她不是我的亲娘,这样子待我也就罢了,可恨我亲爹竟然也跟她是一条路上的,竟然冲喜这种事情也想得出来,这样还不如我小时候不懂事时,把我当个童养媳给卖了得了,省得大家都不净心。”
小容听了又好气又好笑,淡淡笑道:“小姐这又是耍开小孩子脾气了,这说的是哪里话?把你当童养媳送出去,不过是你小时候调皮时老爷吓唬你才说的话,哪里能真那样?当父母的人生起孩子的气来都是这样那样说的,这也用得着搁在心上么?我们是什么样人家?哪里能够将府里的大小姐随随便便送了出去,这不是笑话么?就是夫人肯这样老爷也是决不肯的,不说别的光是别人闲言碎语的老爷就怕死了。”
兰茜气了一阵,又加上小容劝说了半天,那心头上的火气慢慢下降了一点,便向小容道:“行了,你这丫头也不用再劝我了,我本就决计做个好姑娘的,只是今日让她们给着实气昏了头了。我凡是在家一天,以后便忍着不跟她吵嚷就是了,等到她若真的做出什么说不得的事情来,我就是再没有办法也有一死可以相搏的,到了那没法子的境地我就干干净净带了这个身子去那世里见我娘去,也好过让她算计我受辱!”
小容吓了一跳,忙道:“小姐,你可不要胡思乱想啊。怎么说起这样的话来,怪吓人的。”
兰茜淡笑道:“我这可不是气话,也不是吓唬你,我是说真的!敢对天起誓的!”
小容赶忙拦住她道:“好了好了,我的祖宗好小姐,只要你肯听话那就很好了,何至于把话说得那样决绝呢,可别说了,仔细外面还有一双眼睛呢。”
说到这里,这主仆二人的声音可就渐渐低了下去,听不清在讲些什么了。
再说陈氏随着兰老爷回了内房,她见兰老爷脸沉似水的,便叫来个丫头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兰老爷憋着气坐到桌旁的椅上,冒着火道:“这孩子怎的就这样不懂事儿,好象我存心要将她卖了去冲喜似的,也不瞧瞧她那样的名声若不是这样人家,哪还有人家来上门提亲呢。”
陈氏想了想也没搭言,只是脸上带着笑走过来,笑道:“老爷别气了,横竖也是自家女儿,她还是个小孩子你跟她生气岂不是不值当。老爷想来也饿了,我在这院子里小厨房里让她们做了点小灶,熬了点稀饭给你喝呢。”
兰老爷点头道:“也好,我这应付了那家人半天了,肚里确实有些饿了,你自去弄吧,我在这里躺会子。”
陈氏闻言也就出了屋子自去厨房弄吃的。兰老爷在这里躺着睡了一会儿,觉得心中气消了,这才坐起来,肚里却咕咕叫着,便出了屋走到院子里去,只见陈氏在院子里树下摆弄着一只小锅,果然在熬粥呢。兰老爷走近了,笑道:“这熬得是什么粥啊?”
陈氏见兰老爷来了,便笑着站起来道:“前几日厨房里买了些今年新下的好小米儿,一次也没吃呢,我正熬着呢,还备了点子小菜,老爷进屋去罢,马上就好了。”
说着话的功夫儿,陈氏就让丫头把小风炉给熄了,用帕子包着将粥给端进了屋里放在桌上。丫头又端上来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两副碗筷,又拿上四碟子小菜儿来。一小碟糖醋拌的藕片,一碟子虾米拌的芹菜,还有一碟酱豆丝和一碟子切好的咸鸭蛋。
兰老爷看了就先笑道:“粥倒是香得很,小菜儿也挺干净,只是这怎么全都是素菜呢?莫不是你嫌弃了我,要我去做个和尚?”
陈氏笑道:“老爷说笑呢,还是打趣我呢?你整日隔三差五的在外面吃些鱼翅燕窝来,又是大鱼肥鸭子的,满肚子的油腻都装得满了,还要在家里吃荤的不成?老爷想是不知道,吃了重荤之后再来吃素菜那才是有味道呢,况且这稀饭里头我怕老爷嫌太素了,因搁了点子火腿丁儿,还要怎么样呢?”
兰老爷拈着胡子笑道:“嗯,还是夫人会办事儿,我当年还是有眼光的将你收了来,才发现你竟是个会当家的。等你没事儿了的时候,也教教阿茜那孩子,她早晚也是要嫁到婆家去当家的,省得她什么都不懂,受了人家的气。”
陈氏将嘴一撇,用勺子给兰老爷盛了一碗饭,笑道:“老爷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刚才还摆出样子来跟闺女大吵大嚷的,回头还不是心疼得厉害,这还没有头儿的事情倒先拿出来说了。我要教她简单,横竖我在家里也没事儿做,闲着也是闲着,只是怕阿茜她不肯跟我学呢。”
兰老爷隔着桌子在陈氏对面坐下,端过来她递来的稀饭喝了一口,夹了一筷酱豆丝慢慢吃着,笑道:“你这话虽说的在理,未免没有小性子在里面。你不说这话我也不提,免得你说我偏心眼儿子,和闺女一条心了。其实她不过是因着你不是她亲娘,再加上下面有两个弟弟,我又因着小时她那算命的事儿不许她出门,心里记恨着呢,我是她的亲爹,她也没有法子,自然就恨上你了。这也不是什么背人的事儿,怕是上上下下的都知道。”
陈氏听了放下手里端着的饭碗,叹了一口气道:“这个我岂会不知道?就象今天那何家来提冲喜的事儿,我明明是不知道的,那何家是老爷家里的远房亲戚,和我哪里有什么来往?我今天这还是第一次见着他们家的人呢,你瞧阿茜瞧我那样子,分明就是想着是我撺掇的这件事情,那神情象是要把我吃了呢。人家都说后娘难当,果然不错。我说重了她她以为我是欺压她,若是事事都不管老爷又会怪我对阿茜不上心,我真是左右为难呢。”
兰老爷听得夫人又道起苦难经儿来,便笑了笑低头吃饭不言语了。陈氏见兰老爷不再追问,也自是不提,这一页也就揭过去了。
自从这晚起,陈氏派给兰茜屋里伺候的丫头就呆在后院儿里了,还把自己的铺盖给搬到了兰茜这个院儿里,兰茜明知这是后母给自己安在身边的眼线,虽生气但也没去计较,横竖自己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也不怕她盯着。但是她总是受了这样的束缚就想让小容去跟小桃报个信儿,让小桃来瞧瞧她,只是那陈氏的丫头秋菊很是尽职,将个小容盯得死死的,小容也不敢乱跑。
兰茜心里着急,面儿上只不敢太露出来,只是在秋菊瞧不见的地方,那两条眉毛就立刻皱到了一处,垂了头侧身坐在那里想着办法,小容看她那样子就象是回到了最初那整日蔫蔫的情形里,不由得又是害怕又是担心又是心疼,看在眼里也觉得格外的凄凉。就这样慢慢熬着,天却是渐渐的黑下来了。
兰茜在屋里终是坐不住了,走出屋子来在院子里呆着,那秋菊也不说话只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兰茜烦秋菊烦得要命,又怕赶了她陈氏又派别的丫头来一样是个受约束,还不如就当她不存在就是了。兰茜这样想着便抬头看着头顶天色,只见一轮弯月旁边点缀着几点疏星,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悬挂着,照着院子里显得有一种幽深的感觉。
她听到远远的似乎从乐府后院里传出有人说笑的声音,静静一听声音又没了,想是自己听错了。兰茜一转头瞧见守兰府后角门儿的丁氏在那里跟个老婆子说话儿,心中一动,便来了主意。转头对小容道:“前几日让丁家媳妇给我纳的那几双鞋底儿,不知好了没有,你去问问她。”
小容一听便明白了,笑道:“姑娘也是的,咱们家里也有针线上的人,丁嫂子虽说鞋底子纳得好,不过是粗手粗脚弄出来的东西,我们穿着也罢了,怕是姑娘瞧不上眼儿,还是算了罢。再说我这几日没瞧着丁嫂子纳鞋底子,怕是她给忘了罢。”
兰茜道:“忘没忘,你就去问问,若是她纳了就让她拿了来我配上鞋面做几双鞋来穿,虽说拿不出手,好歹是我第一次做的东西,我这两天跟绣花师父学了花样儿,正手痒着呢,你就去跟她要就是了。若是她忘了没做,也就算了,只叫人在外面给我捎两双来就是了。”
小容听了便答应着去了,那秋菊也没跟着,只远远的跟在兰茜身后四五步的距离瞅着小容去找丁氏要纳好的鞋底儿。小容跑到丁氏跟前,丁氏瞧见是她,堆上满脸笑来,亲热的说道:“容姑娘,有事儿么?小姐现在那边儿呢,你怎么倒过来找我说话儿了,莫不是小姐有事儿找我?”
那方才跟丁氏说话儿的婆子见小容过来,又瞧见那边兰茜往这边看过来,生怕主子抓到她偷懒到这里来唠闲磕,便急忙走开了。小容见那婆子走了,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丁嫂子你小声些,如今有件事儿要你帮帮忙儿呢。”
说着小容的眼光便往后斜了一斜,丁氏顺着她的暗示往那边儿一看,一眼便瞧着了秋菊。 她当下也明白了秋菊在这里的意思。便压低了声音道:“容姑娘,瞧这样子不是大小姐又让夫人给盯上了吧,不是前些日子好些了吗?怎么这一会子功夫儿又变这样了?”
小容道:“我哪里知道,横竖你也是咱们家里的老人儿了,这府里的事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先不说那些,刚才小姐是从乐府里被夫人派人叫回来的,我们走的时候乐姑娘还怪担心的,可是夫人现在派了秋菊看着我,我是一步走不得,少不得要麻烦丁嫂子你夜里换班儿后偷着到兰府后门去告诉赵婆子一声儿,让她给乐姑娘捎个信儿,就说我们小姐这几日出不得门了,让她若有空便来一趟。”
丁氏受了小桃不少赏钱,正没赶上报答的机会,听了这话哪里推托之理,忙连声的答应了,小容这才笑道:“那我就先谢谢丁嫂子了,等过几日这细作回去了,我定要好好谢谢嫂子的。我刚才还跟秋菊说是来跟你要纳好的鞋底子的,可有么?我也好回去交差呢?”
丁氏笑道:“有的是,我闲着无事就在这角门处守着门儿顺便纳几副鞋底子,做几双鞋来穿,这怀里就有两副呢,给了你吧。”
说着,便伸手进怀里掏出两副纳好的鞋底子交给了小容。小容接过来,回到兰茜身边,扬了扬手里的鞋底儿,笑道:“小姐,丁嫂子说这两日忙,才纳了两副,小姐先用着,过几日她得了空再多纳几副再约小姐送来就是。”
兰茜见她这样说,就知道事情办成了,便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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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五章 说客
一百八十五章说客
丁氏接了这样一个命令。wWw,quanbeN,cOM便记在了心里。刚巧吃完晚饭另一个守门的媳妇子便来与她换班,丁氏便匆匆到后面儿厨房吃了口饭,便回下人房自己屋里换了身儿干净衣裳,偷偷溜出兰府往乐府后角门儿来。
正巧今晚是赵婆子当班儿,她也是认识丁氏的,见丁氏晚上来了便知道她有事儿,便将她引到了院儿里稍候着,自己去跟喜鹊说了。小桃正等着兰茜的消息,此时听喜鹊来回说丁氏来了,便忙让人将她引了进屋里。
那丁氏还是第一次到小桃的桃仙居来,随着喜鹊恭恭敬敬的来到小桃的屋子里来,只见小桃只着中衣,已卸了首饰头发,一头乌发如黑瀑般直垂到腰际。丁氏见了小桃赶忙笑着问好,小桃也笑说道:“你这样晚了来,怕是你们小姐有事情罢,小容那丫头怎么没来?”
丁氏笑道:“姑娘不知道,正是小容丫头让我来的。我听她那意思,好象是我们夫人又跟我们大小姐起了什么争执,我瞧着夫人身边儿的丫头秋菊给派到了小姐身边儿,想是看着她呢。怕是我们大小姐出不来。小容也不得出来,才让我来给姑娘带个话,说是让姑娘若这几日有空儿,好歹去看看我们小姐,她有话跟您说呢。”
小桃听说,便知道定是兰茜出了什么事情,但此时天色已晚,还是明日再去打听。便笑着对丁氏道:“你这深夜来了,辛苦你了,怕是还没来得及吃饭吧,画眉,取个赏封来儿给你丁嫂子。”
丁氏见小桃又有赏钱给自己,那脸上立时开出了一朵花般,笑嘻嘻的接了,笑道:“姑娘真是体恤我们做下人的,您只管放心,若是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去做。”
她这样说着的时候,完全忘了自己乃是兰府的下人而不是乐府的,小桃笑道:“你回去带话去跟你们家大小姐说,只说是她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明日我便去看她,让她不要着急就是了。”
丁氏应承着由赵婆子送走了。画眉在一旁插口道:“姑娘,下午萧公子不是来说了李公子家里的事儿么?你不是还说要明日去李府吊唁一回么,怎么能去兰姑娘那里呢?”
小桃道:“没事,我明日一早先去李府吊唁,下午回来后咱们再去兰府拜访,我瞧着阿茜定是急着要见我。否则也犯不着这大半夜的叫丁媳妇来送信儿了。好了,我今日也乏了,你们就都下去歇着吧,留下小珍今晚在外间值夜就是了。”
喜鹊和画眉就叫了小珍来外间守着,又将她的被褥铺在外间的木榻上这才出去了。一夜无话。
只说这一晚在兰茜方面却是很难熬的,她躺在床上想着心事便流起泪来,那眼睛都哭肿了,小容一清早起来瞧见了倒吓了一跳,道:“小姐,昨夜里丁嫂子不是来说了乐姑娘今日能来看你么,你又哭得什么,你瞧,你这眼睛哭得象两个桃子似的,让老爷和夫人看见岂不要说你好好的哭晦气么?这可如何是好呢?”说着,便拧了条热手帕子来给她来敷眼睛。
兰茜道:“看见了就看见,难不成我受了气受了屈连哭也哭不得了?这也太欺负人了,没听见说不叫人哭的。”
她叫小容拿来梳妆台上的小铜镜子来照了一照,不禁连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只见自己的两只眼睛不但肿起来了,而且连眼皮子都发了红,犹如两颗粉红的小桃子似的。顶在脸上。看这样子倒不是哭肿了这样简单了,竟象是害了眼睛上的病。她这样一看倒也害怕起来,怕是眼睛要坏掉了,忙叫小容来细细地看。
小容究竟是心里向着兰茜的,进得跟前儿板住了她的脸细看了一回,又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睛泡上轻轻的抚摸了几下,道:“小姐,你这是害眼睛。你为什么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呢?若是一个不小心将眼睛哭瞎了,那怎么办?”
兰茜道:“看样子这还真是害眼睛了,没事儿,你去外面药房里抓两副药来吃就完了。”
小容真怕自家小姐的眼睛肿得厉害了,便急忙出去抓药去,经过前院大门口的时候,正跟一个人走了个对面。那人约有三十五六岁,正是兰茜死去的母亲那一族的远房里的一个表亲,按辈份论起来兰茜还应当叫他一声表舅舅。这位表舅舅是来京城前就知道有这样一门亲戚的,兰茜母亲故去时这位表舅舅正巧在兰家的老宅,还来祭拜了一回,因此上兰茜对这位表舅舅还是有几分尊敬的。
小容此时见了他,便停下脚步施了一礼,道:“表舅爷,您怎么来啦?”
那男人笑了一下,道:“阿茜在哪里呢,我找她有事情?”
小容道:“我们大小姐在屋里呢,她害了眼睛我要去上药铺里给她抓药呢。表舅爷您先进去跟我们小姐说说话儿罢,我一会儿回来就给您倒茶喝。”
这位表舅爷就点了点头,进了兰府的院子里。这位兰茜的表舅舅刘南原也是个八股先生,虽是不曾进学,但人家都说他是一个名童。这所谓的名童。就是没有考取秀才的读书人的称谓,而且这帮名童文章做得很好。因为朝廷里的科举时考秀才便叫童子试,所以来考的人有童生一个雅号。后来沿用惯了,没有考到秀才的读书人即使是到了八十岁,也叫个童生。
这位表舅舅刘南就是这样的一个童生,因着大家都说某某人是个名童,可惜这次没有考出真本事,但是将来是一定会进的。有了这样的话来遮面子,对刘南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所以他考了几次也没考中,就将这没考中的原因往命运一说上一推,说自己命运不好,也就把这考不中的面子给圆回来了。
其实这个刘南的学问是根本不怎么精通的,考试时一遇见改议论策时,便没有了主张慌了手脚,在这帮子童生里面实在是个本事最差的,然而这个人却很是有些心计,常帮着别人打打官司跑跑腿,他又在年少时看过几本医书,有时也权作半个大夫,因此在街坊四邻亲戚朋友之间,大小事儿总是少不了他,让他觉得很有点面子。
而兰老爷年轻时就因自己家夫人的缘故认得这位表妻兄。原因着刘南十分健谈,和他也是有着几分投机的,只是两人一个在老家一个在京城相隔却是很远的,但有时兰老爷生意上遇上什么为难的事情,倒也常常派人送个信儿给刘南,刘南也因着兰老爷格外器重他把他当个人物,也就绞尽脑汁给想过法子,偏就说中了两三个,因此兰老爷自从搬来了京城后便与刘南重新来往起来,并不因着原夫人故去就疏远他,还是象以往一般的客气。他今日来却是兰老爷昨晚派了人去刘南的住处送了信儿。将他给请来的。主要是让他来看看自已的表外甥女儿,顺便劝导她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