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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说边缘,左手一用力把重心送上窗沿。 玉川书屋

就在戎沁心觉得就要成功翻过的一刻,身子低下突然传来狗吠声。

千钧一发之际,戎沁心颤抖的别过因为用力几乎青筋暴出的脸,对上身下一条黄毛土狗。

这狗抬起前腿,向着上面的沁心不停狂吠。

“哎哟——我的妈啊!”真倒霉,沁心尴尬的趴在墙上,对着下面的狗真是要叫爷爷叫奶奶叫祖宗了。

“亲爱的狗狗啊,祖宗!你别叫啊,再叫就来人啦!!”

这狗不听,仍是狂叫不止,压根不买帐。

沁心急的牙痒痒,更是循序诱导道:“狗狗,乖狗狗,别叫,等我出去后飞黄腾达,有朝一日一定回来孝敬您啊!!!”

此狗颇有灵性,居然真的不叫了。沁心心中大喜,忙啧啧称赞道:“果然是乖狗狗,聪明啊!”

但狗声已经引来了林府内扫荡找寻的家厮们,只听见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声向这边涌来。戎沁心忙又捏动起身子来,拼命把身体翻过墙去。果然是,猪逼急了都会上树,戎沁心一被逼急,没三两下就翻过身去,一个重重的摔在外边草坪里。

“哎哟——”还未等道抱怨,沁心听到那边人声。

“小黄。你叫什么?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一粗大男声急切问道。

原来那只狗叫小黄,沁心心中暗自奋然,他日一定履行诺言,贡你狗命百岁!想罢,把身子埋下,躲进幽深的草丛一堆里。

现在绝不能出去,林作岩这么聪明,动了一定被他找到,到时候皮都给他剥了。熬过天黑,过了今天,明天清晨天未亮时再走。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果不其然,林府内外一天加晚上,均是人声鼎沸。估计是富贵门的兄弟都被调了过来,缩在草堆里大气都不敢出的戎沁心是听着人声来了又去,看见火光去了又来。只是,终没找到她。

嘿嘿!

“少——少爷——”毕方冷汗汩出,倾泻满身,在这立冬寒夜尽也涔的全身尽湿。

喜堂已然被撤去,宾客们灰着脸去了。还好,这次请的都只是林母愿请的一些熟门亲朋。并没有涉及到林作岩生意已经富贵门的人脉。

林作岩不吭声,背站在书房窗沿旁。阴冷的背影埋伏着杀气腾腾,毕方是见过少爷杀人的。也只有他真的动怒的时候,才闷然不语,气势更是迫然吓人。

“少——爷,还——还没找到卓小姐。”不自觉的,连在林家工作了近三十年的毕管家也打起卷舌来。他心中不免一阵好奇疑惑,为什么这卓小姐偏偏不愿意嫁给自己少爷,顶着这么大的胆子居然跑了!

这个女人到底是——

未等想完,林作岩突的偏过身来。完美俊雕的侧脸,薄然生霜。夜色里黑寒的眼眸里尽是读不出,也读不完的情感。

他在生气,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生气。

胸膛里憋着一口突如其来的火焰,他真是小看了她。原本以为,只要他肯要她,没理由有女人拒绝自己、挣脱自己。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不仅拒绝自己,竟然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她到底处心积虑了多久,连带在林家从小工作的小奴都被她算计进去。

还真是城府颇深啊!

危险的眯了眯眼睛,林作岩缓步向毕方走来。

“找——继续找——”语态平静,但字字铿锵。

又是一缕冷汗流过毕方脸颊,顿了一下,忙捣蒜点头。

“唉,唉!”

接命后转身要出去,竟碰见匆忙低头窜进的丫鬟小冬。

小冬的慌忙可见一斑,踏过门槛时差点跌倒,踉跄后赶紧伫立一旁。

林作岩黑发默然,冷冰冰的问道。

“叫你查的事情查了么?”

小冬不敢抬头,僵硬点首。

“那你说说看。”

走了过来,林作岩气势腾然压了过来,小冬气喘得厉害。

“少——少爷,卓小——卓小姐她拿走了不少东西。”小冬回答道,林作岩一听脸更是深沉的厉害,这个女人可真是会为自己打算,没嫁人,嫁妆却不少拿。

但深沉过后,脸上突然浮出复杂而邪魅的笑。转而再次踱向窗口,楠木雕花窗门打开一半,摇曳的树影瑟瑟抖栗,月光更是阴埋去了大半。林作岩的笑意并为有减,抬目看着这冬夜之景,心中自有打算。

你跑不掉的,‘卓敏儿’。

——————

“啊鼽!”果真是着凉了啊,沁心双手抱膝,头埋在膝盖之间以抵寒气。身上轻薄的素蓝粗布大褂更本是毫无防寒功能。抖抖索索的把衣襟掖紧,沁心只想短暂的小酣一会儿。

“啊鼽!!”又是一声怪异的喷嚏声细小的响彻在此无垠寒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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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十九章 七天]

天未全亮,蓝透的光潜伏在云团里。

戎沁心抬起头,目侧现在的时间。掌心湿漉漉的,屁股上更是寒湿一大块。十一月里的天气,窝在天地为铺的草堆里,怎能不让人头晕目眩。

的确,虽然全身湿漉,但沁心此刻却觉得自己头热,脸热,身子热。

毋庸置疑,自己发烧了。

林家的动静在早一个小时的时候已经归为沉寂。戎沁心僵着身体,站了起来,软趴趴的贴在墙沿上。隔着墙壁的缝隙往里处瞄,黑蓝天色下的院子里只剩树影摇曳,静物矗立。

看来,是时候走了。沁心强憋着一口气,如此不堪的身体,若是放下这气定是要昏厥了过去。

哆哆嗦嗦的扶着墙沿一路走上临近大道的沟壑里。只要贴着大路走,就能去上海城里。戎沁心咬着牙,根本无视身体在荆棘寻乱的杂林堆里被割的生生做疼。右手扶抓着过路的枝条,左手按在腰间。

她的宝贝可都在这。

宝贝?!

宝贝!?不见了!!?

沁心突的停下步子,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腰间,一时悔恨难当啊!该死,居然昏到把救命的宝贝给丢了。仔细回想,一定是自己困到不行,把包袱当做枕头睡了片刻。结果起身就忘记给带走了!!!

天啊!

戎沁心气的跺了几下脚,只是身体没了力道差点又给摔着了。

回去拿吗?

沁心瞪着眼,转而抬头望向天空。蓝色逐渐变的剔透,霞红泛起点边,似要争破束缚。不行,天就要亮了!!回去送死啊!!戎沁心怨愤的叹上一句。

“唉!!”

只怕自己真是没有富贵命了,要饿死街头。

于是,也只好继续蹒跚着步子顺了路继续走。

——

一穿格子旧布长袖衫,里面扎着暗红小袄的姑娘,梳着两麻花辫子,一步一蹲的走过喧闹集市中的一条小巷子。

女孩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脸蛋红扑扑的,上面嵌着一对水灵的大眼睛。她蹲下身子翻找着路边丢集的垃圾堆,很是仔细的寻找着还有用,并且能卖得钱的东西。

例如,手中现在抓着的酒瓶盖子。

抹了抹上面的残痕,亮泽的‘东饮酒场’字样就浮了出来。女孩眼睛眨巴了下,遂眉眼弯笑。

“嘿嘿。”笑出声来,又多了3分钱。

把瓶盖望左手挎着布袋里一扔,女孩又站了起来往前面走去。

巷子深长,有着湿漉漉的阴暗。女孩走了没两步子,赫然发现不远出一身影横躺在巷子中间。着实吓了一跳,小着步子往地上的人边挪去。

剔透的大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地上的人,外面穿的是素蓝的粗布大褂,里面的白衫却似乎是非常昂贵的料子。本是一身男子打扮,但分明有着一头长发。胸膛起伏不定,看来还没死。眉头紧蹙,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估计是病了不轻了。

“姑娘?”

女孩唤了一句,弯下身子推了推地上的人。

戎沁心现在正在发梦,好不容易走到华区街头上。还没来得及转个弯,找个地方喘口气就腾的晕了过去。发梦中的她一遍遍的做到自己又被林作岩给逮了回去,身上被他拿枪打的窟窿一个个的。

“姑娘?你醒醒啊!”

沁心只是皱着眉头,胡乱的喃喃乱语。

__

身子渐渐暖了起来,喉咙里突然有股奇痒袭来,戎沁心猛的一下咳出声来。

“咳——咳——”

突然立起身子,沁心还没缓过神来。

“你醒啦?”

随着音源,沁心迷糊着眼睛转过脸来。

一双灵动清潋的眸子直直微笑的看着她,沁心心里疑团顿生。

“这是哪啊?”

女孩一笑,“我家啊!”

“你家?我怎么到你家来了?”继续迷糊着,半睁着眼睛问道。

“你昏在路上了,我把你带回来的。 ”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很是好听,沁心觉得很舒服。

“噢~噢~”沁心拍拍自己的脑子,一时间回想起来。

“谢谢你啊,谢谢——”

“没什么,我总不能抛你在那不管吧!”女孩边说边把身旁的铜盆端了过来,挨在床头。伸进手在热腾腾的水里拧出一条毛巾,递给沁心。

“抹下脸吧!”

沁心接过毛巾,心里暖暖的,竟看着毛巾出了会儿神。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躺在那了,你家住哪啊?”女孩歪着脑袋,问道。

这对白可真熟悉,戎沁心回想起二个多月前自己就横在江西的山头上,被苏婶给救了回去,如今二个月过去了,又被人在街上拣了回来。

兜了这么大个圈子,自己仍旧是孤身一人,被弃于街。

不禁哑然失笑。

女孩疑惑的看着苦笑的沁心,遂又好奇道:“姑娘,是不是遇见坏人了?”

沁心抬头,对上女孩清澈而真诚的眼眸,摇了摇头。

“没,没有。”

“那你家呢,你家在哪?”

沁心一顿,觉得心口裂开一样。

“没,我没有家。”

停顿一拍,继续道:“也没有家人。”

哪知身边的女孩竟然轻快一笑。沁心抬目,有些疑惑的看着女孩。

“噢,我也没有家啊,我也没有家人啊。”

一把拉了拉沁心的手肘,女孩凑过脸来:“姐姐不要难过,小玉翠也和姐姐一样。”

沁心瞪大双目,有些痴然的望着身边笑的一尘不染的女孩。

“你叫,小玉翠?”

“恩,”她点点脑袋。“整条街上的人,都叫我小玉翠。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叫小玉翠。”

仿若仍未长大,眼前的孩子单纯而可爱。沁心突的笑了起来,眼眸温和。

“那,小玉翠,你能不能收留姐姐?”

闻罢,小玉翠一楞,随即笑意飞扬。

“好啊,姐姐和小玉翠做伴,好啊!”她拍了拍手,雀跃起来。“以后,就姐姐,小玉翠,还有连生哥哥一起生活!”

“连生哥哥?”还有一个人住这么?

“恩!”

小玉翠认真点首,“连生哥哥不住这,但小玉翠每天都要去照顾连生哥哥。”

“照顾?”更疑惑,一个男人也要这么小的女孩照顾?

“对啊,连生哥哥没办法自己生活。”

“为什么?”

“因为他吸了鸦片。”小玉翠直接道来,却不见其语色有任何波澜,仍是一副天真而所以然的模样。

鸦片,戎沁心倒吸一口冷气。

一手抓过床边小玉翠的手,沁心试探的问来。

“鸦片,你可知道鸦片是什么么?”

这么平静,莫非她不知道什么是鸦片?

“知道啊,就是大烟。”眼珠提溜一下,遂回答道。

“那——那你可知吸了鸦片的后果?!”那是毒品啊,吸了就一辈子都完蛋了!还什么连生哥哥!?根本就是个烟鬼,一个残废!!

然而,小玉翠依旧轻飘然。“当然也知道了,就是像连生哥哥一样,不能工作,不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那——那你!?”沁心大惊。

“我什么,我可以养连生哥哥啊,只要他和小玉翠一起。”她拍拍胸脯,笃定而毅然。沁心看着信心满满的她,一时间语塞。

这——这是什么逻辑啊!?

——————

一老者战战兢兢的握着墨笔,对着案上的宣纸看了又看。终于,打着小抖的放下笔来。扯了扯纸边,低下头来吹了吹。

“林——林少爷——”苍老的声音颤颤悠悠。

林作岩转过身来,目光寒清。

“画好了?”

“是——是,老朽画好了——”老者把画拿起,对着林作岩铺然展开。

画上女子凤眼轻笑,虽算不得上等长相,但灵巧水嫩,也很夺目。

林作岩皱了皱眉,仿若又看见那个女子跃然眼前,心中怒火再度燃起。但怒火之中竟也搀杂着不可思议的心疼。

胸些小的闷着,眯了眯眼,对着那含笑嫣然的女子。

“林少爷?”老者躬着身,见林作岩只是凝视也不作语,冷汗顿是涔出,莫不是自己画的根本不像,惹着林少爷生气了?

林作岩缓过神来,目光偏移。

“很好,画的很像。”

老者才长吁一口气,如获大释。

“平西。”林作岩俊眉一挑,又是冷冷出声。平西赶忙上前,接过老者手中的画纸。一边也把手中的几块大洋塞给了他。

“谢谢——谢谢林少爷!”老者手得大洋,便窝着身子出去了。

“岩哥。”

平西不禁也打量起画上的女子,卓敏儿。不,不知道应该叫她什么,但这个女子当真是非常胆大。

“平西,拿着这画,给兄弟们看一遍。”林作岩启声。转而又背了过身,语色越加深沉。“七天——”

平西一顿。

“七天——我就要再见到她。”冷漠如撒旦,邪气再次升腾。

我要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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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三十章 豁字赌坊]

“姐姐,当真要剪掉吗?”手中握着戎沁心身后一撮披泻而下的秀发,小玉翠努了努小嘴,悻然可惜道。

摆正镜子,沁心深深的望了一眼镜中长发嫣然的自己。

沉默一小会儿,随即重重的点了点头。

“恩!”

“真是可惜啊,小玉翠从来没有见过像姐姐这般头发。”松绾着沁心的云发,小玉翠皱了皱眉头。

“没什么可惜的,剪掉头发,总比剪掉脑袋好。”这话不假,林作岩一定在满世界找自己。就凭得他那暴戾的性子,不生生把自己活剐了才奇了呢。说罢,戎沁心也顾不得小玉翠一脸懊惜的模样,夺过她手里的头发,拿起案上的铁剪刀咔嚓几下。

唰唰唰的头发倏然而下。小玉翠急的喊起来:“姐姐,你可真狠心啊!”

头发给剪的七零八落,戎沁心站起身来,插着腰对着瘪着嘴的小玉翠道。

“你急什么,我剪自己的头发。你啊你,以后别叫我姐姐了。”

小玉翠语一塞,瞪大眼睛。

“为什么啊,姐姐?”

睨一眼眼前可爱而率直的女孩,戎沁心咧嘴一笑。

“真的不能叫啊,剪掉头发,以后就叫我哥哥,OK?”

玉翠不语,呆呆的看着沁心做的OK型的陌生手势。

“懂么?”

很是老实,小玉翠摇了摇脑袋。

“反正,你后你就叫我哥哥。这样我就能很快乐平安的和小玉翠一起生活,好不好?”沁心觉得这个女孩太老实而纯真,脑子里仿佛只有一个弦,拐不了弯。

这回小玉翠点头了。

“那你把我头发修一下吧,这样出去见不了人。”沁心又把剪刀递还给她,端坐正身子。小玉翠遂便安安静静的料理起沁心的脑袋来。

————

嘈杂不堪的‘豁字’赌坊虽然开的偏僻,但如此幽墨深巷却也热闹不减。赌坊的东家这四马路一带的地头蛇,吃喝嫖赌的生意他样样均沾。旧上海最出名的嫖地就是四马路,傍晚一临,一群浓妆艳抹的魑魅魍魉便簇拥在街头撒娇卖俏。有此之地,赌坊自然是少不了,男人们多了,闲下来就是赌。女人们生意做腻了,也愿意聚在一起叫嚣赌博。

‘豁字’的东家据说性情孤僻,才开在湿漉漉的深巷里。见过他的人也非常少,通常也就是手下的沙爷独当一面。

可这日沙爷却奇怪的很,收拢了张牙舞爪的面孔。点头哈腰的迎来身后一墨色长袍的男人。帽子压的很低,赌坊里聚集的人也只看见他那溜白的下巴,竟是一白面小生。

不禁哑然,想不到粗狂的沙爷也有敬畏白面小生的时候。

“这边请!”沙爷掀开赌坊一侧的门帘,把里面莺莺燕燕的一群和小厮打情骂俏的妓女哄了出去。

“走!走!”怒目相视,妓女们扭着腰身就出了门。

临出之际顺带眺了眼身旁的男子。

“哟,生的俊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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