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些窃窃私语的谈论有没有落入当事人的耳中,就不得而知了。 玉川书屋
欣赏着花道社的花艺表演,仁王忽然说:“蜃蜃以前也是花道社的,接下来有打算回去吗?”
“……还没想过,大概……不会吧!”海蜃摇了摇头,她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以前的柳生海蜃参加的两个社团一个是音乐社一个是花道社,偏偏她在这两方面都没什么修养,若是下学期学校要求她重新参加社团活动,她大概也只能去混个美术社而已——唉!本以为在这个世界的生活已经安定下来了,却没想到还有后续的麻烦呢!
“不吗?该不会是……因为中川吧?”仁王突然说道,“听比吕士说你们之间好像也闹了些不愉快。”
男人间的八卦传递网络其实也是很庞大的。海蜃心想。但是对于他们丰富的想象力,她还是只能摇头,因为跟同是花道社的中川美幸翻脸了就不去那个社团是件很无谓的事——虽然这种事其实很经常地发生。
“不关其他人事,只是我……单纯地不感兴趣了而已。”
阵风吹过,冬青树的叶子“刷刷”地摇曳出清音,掩盖了空气中那声很轻的叹息。
仁王噙着淡淡的笑容,柔声说道:“看来你跟过去……还真是断绝得很彻底呢!”
海蜃不由得停下脚步,望向仁王,而他在前进了半步之后察觉到身边的人没有跟上,也停下来回过头去。
被层叠的树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光点犹如流星的碎片,洒满银白色的头发以及俊朗的面容。晃动的树影落在仁王脸上,纵横错落成淡淡的暗黑,却无法掩去他的半分光芒。也许,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发光体。
交错的光影流转在他墨绿如翡翠的眼眸里,见海蜃忽然停下步伐看着自己,仁王对她露齿一笑,问道:“蜃蜃,怎么了?”
其实细听之下,会发现虽然还只是个少年,但仁王的声音已经极具磁性,尤其是他若用低音讲话,更像是埋了好多年的女儿红,只需要掀开坛纸的一角,便能嗅到那浓郁得满满溢出的醇厚酒香,尚未品尝,足以沉醉。
很难想象那种温醇的声音会是属于一个国中生。而那个少年还是生来就该站在阳光下的,当白昼的日光落在他身上时,总是会为他镀上一层几近炫目的浅金色,让人觉得,那样的金色,简直是为他而生的一样。
时而性感慵懒,时而纯然无害,却都带有致命的吸引力。这样的人,简直得到上帝太多的厚爱,难怪仁王雅治这个名字在网球部里虽不是代表最强的实力,但在女生当中却拥有极高的人气。
能够被这样的人喜欢,应该是很幸运的吧!即便是出于幼稚的虚荣心,也足够让柳生海蜃骄傲了。
只是那样的骄傲,已然属于过去。
并非刻意改变,并非要抹杀原先的海蜃,并非要存心地取而代之,却原来,在无心之间,现在的她,跟过去的海蜃,已经断绝得越来越彻底了。
闲逛
“蜃蜃?”低醇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度被灿然的烁金模糊的那张笑脸又在眼前清晰起来。
那张笑得比六月骄阳还要灿烂的俊脸,与记忆深处一模一样。除了记忆以外,过去的柳生海蜃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大概就只有眼前这个少年的喜欢了。
果然……很矛盾呢……不想让仁王继续抱着错误的感情,却又不忍让海蜃连她曾经珍视到为之不顾一切的爱恋都一同失去。这样的优柔寡断,真是无聊得让人无奈。
如果可以,她也想自己能够拥有海蜃那种如火般的烈性。虽然任性,但是那样的肆意张扬,何尝不让人羡慕?
“借过借过!麻烦借过!”大声呼喊的声音由远至近地在海蜃的后头响起。
面对那个方向的仁王看到是两个扛着桌子的男生从那边小跑着过来,眼明手快地伸手捉住海蜃的手腕将她往旁边一带,让出路来。
“谢啦!”跑在后面的那个男生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就继续往前过去了。
手腕处传来让人发麻的热度,比起盛夏的天气有过之而无不及。海蜃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画展前的马路上被幸村牵着走过马路,那时他的手也是温温的传达出直达心底的热量,而仁王手掌的温度似乎比幸村的还要高一些……还是因为……天气的原因?
“蜃蜃,这么大热天的,你的手怎么还是那么冰啊?”仁王的话带着浓重的关心和不满,眉头皱起,原先只是单手捉着她的手腕,这时像是为了确认她的体温一样,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
“呃,我……”海蜃第一反应就是想马上把手缩回来,但仁王的动作看似轻柔而实际上却捉得很紧,并没有让她一下挣脱。
仁王唇边勾起可疑的微笑,正要说什么,另一个温和却让人无从忽视的声音恰到好处地插了进来:“仁王,海蜃,你们也在这里啊?”
转头,正走近他们的是幸村和柳,而幸村的视线似是无意地扫过他们仍然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便移开了,素日的笑容依旧完美地挂在脸上。而柳则轻轻地点头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仁王看到来人的瞬间手上松了劲,让海蜃这一次成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只那么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他似有一僵,但随即笑着招呼道:“幸村,柳,你们也没事了?”
幸村笑道:“班级上的事情忙完,正好打算过去部里看一下,这次是寺田他们第一次负责这么大的活动,虽然有真田在,但还是想尽早过去看看。”
寺田是二年级中实力较强的一个,虽然球技比不上切原,但是性格稳重很多,因此,在三年级隐退后,很多重要部活都移交到他手上,想来,到明年,也将能独当一面,与其他人一起,再创立海的辉煌了。
“这样啊,我也一起去看看那群小子今年能搞出什么花样好了。想我们去年的活动多成功啊!今年他们可别丢了网球部的脸才好!”仁王说着,对海蜃问道,“蜃蜃没意见吧?”
“没关系。”海原祭开始的一个多星期前就已经听见切原天天在后面吹嘘网球部今年会举办的活动有多惊天地泣鬼神了,而且吹归吹,每次到最后都还是神秘兮兮地说要保密不到祭典当天绝不泄密,甚至连柳生和仁王都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每次提起就被“学长们比赛辛苦了这次就全权交给后辈们来操办吧到时候保证给你们一个惊喜”这个理由打发掉。
不过,以她对切原认识多时的经验来看,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比较好。
当看到那个只能用“豪华”来形容的大型招牌时,所有人都明显晃了一下。
幸村和柳的脸色都有一瞬的僵硬,仁王更是抽搐着嘴角,低声叫道:“这……就是赤也那小子说的惊喜?!”
海蜃默然地看着在大白天闪烁着七彩霓虹灯的招牌中央熠熠生辉的几个字——“网球教学开放日”——果真是惊得让人……无话可说啊!
“话说,我们网球部,什么时候开始走这种夸张路线了?”仁王对着那个异常闪亮的招牌哑口无言了半天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脸黑线地问。
“不过,这个风格,还真是熟悉得诡异啊!”柳也用几近叹息的腔调接道。
幸村将视线从那个巨型闪光招牌处挪开,嘴角牵起状似无奈的笑意,摇了摇头。
“幸村,你确定,把网球部交到那一群死孩子手里,不会毁了我们积累已久的声誉吗?”就连一向吊儿郎当的仁王,此刻也认真地表达出他对立海大引以为傲的网球部前途的隐忧。
轻轻地叹一口气,幸村的语气里竟流露出几分深有同感:“不然呢?”
“我看,我们干脆把它解散了,让网球部终结在我们手里,起码还能留下一个完美的形象让后世景仰吧!”仁王提出建议的时候居然真有几分真心。
“现在解散也已经太晚了吧!毕竟……”柳看了看前方已经排出很长的队伍,叹道,“这东西已经在这里矗立一个上午,我想,至少有半个学校的人都已经感受到它的华丽了。”
华丽?当他不经意地说到这个词时,幸村,仁王,包括柳自己脑中都闪过一个相同的念头——总算知道那诡异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啊!
“咦咦?文太,这就是你们网球部今年办的啊!怎么你们请迹部来当艺术指导了吗?”一个仿佛有什么重大发现的声音在跟旁响起。
“咳……今年的活动是二年级和一年级负责的,跟我完、全、没、关、系!”丸井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异常斩钉截铁。
转头看去,发现刚才走开了的胡狼,丸井,式部,外加那个冰帝的黄发男生也都逛到这里来了,而胡狼和丸井脸上分明也是恨不得跟眼前这东西完全脱离关系的表情。
“说起来,不是有真田看着吗?怎么也会同意让他们搞出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招牌来?”仁王无法理解地摇头问道。
“也许……只是各人想法不同吧!不可否认的是,这个招牌至少……很引人注目啊!”胡狼终于咽下他的惊叹,为辛苦筹备的后辈说话了。
“我看只是我们这一届跟他们存在着不可调和的审美差异罢了。”仁王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何止是引人注目?简直是十分刺目了!
“怎样?幸村,我们……还进去看吗?”柳终于很艰难地问出了这么一句。
网球部的几位前正选都同时静默了下来。
一阵诡异的安静过去后,幸村笑得几近慈祥地说:“嗯,我想,有真田在,一定没问题的。我也很信任这些后辈的能力,就放心交给他们好了。”
……真不愧是幸村啊!永远能把话说得这么漂亮又诚恳。其他几位前正选都在内心由衷地叹服了一下。
然后他们很默契地转身,离开了网球部所在的那个五彩缤纷明亮照人的大型招牌,只有慈郎还不解地追问着:“咦?文太你不进去看了吗?好歹是你们网球部搞的耶!为什么不去呢?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招牌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我还真以为是迹部来这里了呢!当然如果是迹部的话大概还会更加华丽吧!啊!后面好像有人在叫你们的样子耶!文太,那小子在对着你们叫‘学长’啦你干嘛不理他……”
无视身后刚好出来看到学长们集体离去的背影而扯破喉咙大喊的寺田,几位前正选发挥了多年来辛苦训练出来的绝佳体力火速地离开了现场,式部和海蜃几乎是小跑着才跟得上他们的步子。
但远离了网球部之后,他们的步子放慢了下来,无意之中聚到一起的几个少年少女,又开始享受海原祭带来的快乐。
不用学习,没有比赛,无须费心思量其他的东西,现在,他们面对的问题,只是该先玩这一边还是先去那一边,煎蛋卷只买两份够不够,前面队伍排得好长到底要不要去一起排……
青涩的时光,夹带着咸潮的阵风,流逝于阳光灿烂的夏日,那一幕幕的镜头,伴随着声声笑语,将在日后的回忆里,剪辑成难以忘怀的片段,成就属于自己的一部经典。
这个故事里,每个人,都是主角。
尽情地在海原祭庆典上晃了几个小时,幸村和柳后来又回到班上去了。柳生则跟人换了班找到他们,见每个人都已经满头大汗脸色潮红的样子,说道:“晚上还有庙会,留点体力啊!”
“对哦!每年海原祭最好玩的时候其实还是晚上的庙会呢!要马上赶回家去换衣服啦!”式部突然醒悟一样捶着手掌叫道,然后匆匆告别就拖着丸井顺便捎上慈郎走掉了。
“海蜃,我们也先回去吧!”柳生低头对她说完,然后跟仁王说,“晚上再见了。”
“嗯,还是老地方见。拜~”仁王潇洒地挥别,转身远去的背影,依旧覆盖在淡淡的金光之下,直至没入人群中,那头披着亮金的银白色头发还是格外显眼。
“海蜃,走……”柳生正转头叫上妹妹,却无意间捕捉到她还来不及自那个背影收起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茫然的迷离。
柳生心头一紧,眉心不自觉地蹙起,直到那柔糯的声音在旁边轻轻地响起:“哥哥,走吧。”
庙会
十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快速地跳跃,悠扬的旋律溢满了整间音乐教室。
动听的乐曲却被一个遗漏的音节打断,黑发少年脸上露出一丝懊恼的表情,双手重重地落在琴键上,发出响亮的“噔”的一声,掩过了他轻声吐出的那句“又弹错了啊”。
抬手随意翻了翻前面的乐谱,一张散落的纸页从里头飘了出来,在空中慢慢落下。
少年赶紧伸手捉住那张朝地面飘落的纸,然而,当那页纸被他攥到手上时,他突然停下所有动作,只是怔怔地凝视着上面的内容。
缭乱的笔迹,画着一连串并不齐整的音符,若是懂得这方面常识的人,会看得出,那是一章尚未写完的曲谱。
目光落在最后一个音符上,少年不觉皱起浓眉,叹了一口气。
断在这里,就再也接不下去了。
真是不爽啊!他以手背扫过琴键,一串无义的混乱杂音跳了出来。他再次重重地叹一口气,无精打采地将头靠到了钢琴上。
“今天很不在状态啊,光。”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
财前马上坐直了身子,转头看去,白石藏之介双臂环胸,倚在门框处,笑着望向他。
“白……白石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财前立刻从钢琴椅上站起,有些欲盖弥彰地把拿着纸的手背到身后。
白石虽然看到了他太过明显的动作,却没有去深究,也没有走进教室内,就站在门口说:“有点事情想过来找你,见你练习得专注就没有打扰……不过,今天出错了好几回,不像你啊!”
“呃……我……”
“你不用在意,每个人都有低潮期,更何况,我又不是藤原老师。”白石笑着摇摇头,终于移动身躯走向财前,边说,“既然练不好,不如出去走走吧!权当休息一下。”
“出去走走?”
“嗯,我来找你就是想问这个,今天晚上我们有活动,要不要一起去?”白石笑得亲切,眼睛中却闪过不易察觉的精光。
“……算了,今天没什么心情。你们去吧,玩得开心。”财前将身子转回去面向钢琴,将那页写了半首曲子的纸张夹回去乐谱里。
“既然你这么说,就不勉强你了。”白石好像有些极力压抑,但是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地更加上扬,他赶紧转过身向教室门口走去,实则只是为了背对财前好让他看不到自己已经控制不住的表情,然而,嘴里说出的话却像是万分不经意的喃喃自语般。“不过真是可惜呢!立海大的海原祭可是一年一度,很热闹的啊!”
“什……什么?”财前刚刚收拾起的几本曲谱在他手中“哗”地落下,他猛然转头看向白石,惊异的表情居然有几分可爱。
白石调整好面部表情才慢悠悠地转过来,很无辜地问:“你问什么?”
财前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他脸上一红,掩饰性地轻咳一声,但是,虽然他极力想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但过快的语速还是微微泄露了他的心情:“我是问……学长刚才说的是……立海大的什么东西?”
“立海大的海原祭啊!很有名的,正是每年这个时候举办。现在去的话,刚好可以赶上他们晚上的庙会。你也知道,小金对凡是跟庙会相关的这类活动积极性是很大的。”白石停下脚步,将身子半转回来,状似很随意地说道。末了,他一笑,用一副关怀体贴的好部长语气说,“不过既然光今天没心情,就不逼你跟我们一起去了啊!”
说罢,他再次提步走出教室,唇边的笑意却已经蔓延到眼底。心底暗暗开始倒数——
三。
二。
一。
“学长等一下!”财前急促的声音果然从身后响起。
白石已经跨出教室门口的一步收了回来,转头,貌似疑惑地问:“怎么了?”
财前已经手忙脚乱地收拾好散落在地上的乐谱并畾齐放好,动作迅速地捡起钢琴脚边的书包,三两步就来到了白石跟前,脸上挂起了大大的笑容,说:“学长说得对啊,也许去放松一下回来会找回状态呢!而且,立海大的海原祭,听起来挺好玩的样子,一年一次错过了也挺可惜的。”
光,你知不知道,当你紧张的时候,话会特别多呢?白石暗笑在心底,脸上,依然是惯有的温和微笑,用与平时无异的口气说道:“当然,我也很确定,去这么一趟,一定会让人的心情变得愉快起来的。”
财前对白石赞同地一笑,一直提不起的精神现在已经被调动起来,还没离开校园,心头就开始被愉悦和期待占据得满满的,以至于,他忽略了白石最后那句话里头的意味深长。
浅粉色的浴衣,只有袖口和衣摆缀着颜色略深的樱瓣图案,一头紫色的秀发盘到头上用夹子固定好,露出海蜃优美的颈项弧度,白嫩的肤色和粉色的浴衣配合得相得益彰,美智子对装扮女儿这件事向来乐此不疲而且极具心得。
所以,当她出现在校门口时,连仁王都无法掩饰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艳。
一直知道海蜃继承了柳生家的优良遗传,长得很漂亮,但是却没想到,同样的相貌,同款的服装,单单是气质不同了,便会给人那么迥异的感觉。
脑海中忽然掠过去年海原祭庙会的画面,那时他跟海蜃还不是情侣,只是在路上遇到过,那个晚上她穿着更深一点的粉红色浴衣,但是脸上的神情跟此时截然不同,犹如怒放的月季。
而今晚出现在面前的她,宛如夜里悄然盛开的昙花,散发着独特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