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贵摸着鼻子嘿嘿笑道:“本少爷何等眼力界什么女人没见识过这两个乡下村姑本少爷才看不上眼呢。”
洪韵儿哼了一声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的信誉度在我这里是零”
萧云贵皱眉正色道:“你有完没完说正事要紧,我们现在危机四伏,我是不会乱来的,你放心吧。”
洪韵儿虽然还是不相信萧云贵,但见他面色郑重,便收起粉拳哼了一声道:“暂且信你,不过我会盯着你的,你快说吧,是什么事”
当下萧云贵便将李寿蓉和自己说的左宗棠家眷之事说了,末了他沉吟道:“左宗棠本就不喜八股文,三次落第定然多少都对清廷有些怨恨,所以他才会在太平军攻打长沙之时到长沙城来,我猜他的心思是这样,若是能助清军守住长沙最好,他便能走别的路子得到清廷的封赏,从此做上清廷的官。但要是太平军能攻下长沙,说明太平军是有些实力的,他便可顺便看看太平军的行事到底如何,是否有可疑辅佐的潜能,他心里其实还是押宝押了两头的。你今晚和他说的话虽然对他触动很大,但此人对投靠太平军还是举棋不定的,只因一旦从贼,只能一闭眼一条路走下去,对整个家族、家声的影响都很大,所以他不得不慎重抉择。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我想着帮他下这个决心,我们把他的家眷搬取到长沙来,这样他便不能再有他想了。”
洪韵儿思忖片刻缓缓说道:“你只说对了一点,左宗棠这个人和陶澍、林则徐、贺长龄这些清廷官员都有交情,更和陶澍、贺长龄是儿女亲家,还和湘中名士罗泽南、郭嵩焘这些人是朋友,虽然和曾国藩不大对眼,但内心也是心心相惜的。左宗棠不敢投靠太平,也是怕从贼的名声难听,愧见这些友人,甚至今后可能会兵戎相见。”
萧云贵皱眉道:“林则徐我知道,罗泽南好像也记得,他好像是湘军名将吧,郭嵩焘也有点印象,好像就是他极力劝说曾国藩出来办团练的吧。陶澍和贺长龄是谁没听过啊。”
洪韵儿扁扁嘴道:“你果然不学无术,陶澍是道光年间的两江总督,贺长龄也是道光年间的云贵总督,都是清廷的大官,左宗棠和他们是儿女亲家,说要他投靠我太平天国自然会有顾忌,而且林则徐对他的影响也很大,他心中其实还是想做个清廷的官,能够名传千古。”
萧云贵有些丧气的道:“原来这老左的人脉如此丰厚,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洪韵儿单手支颐道:“不错,还有陶澍这个人,他几个孙女婿也有不得了的人物在里面,像彭玉麟、胡林翼这些人都是陶家的女婿,反正湘中这些名士都是盘根错节,总有瓜葛的。”
萧云贵傻了眼,怔怔的道:“难道我们就没办法了么”
洪韵儿皱眉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总不能把这些人都杀了吧。”
这句话倒是让萧云贵眼前一亮,他猛的一拍自己大腿道:“韵儿,无论如何,左宗棠的家眷咱们一定要接过来,能争取到一个是一个,你说得对,他们都是湖南的大家族,在这里势力很大这是不错,但就因为家族势力大,他们也担心一旦湖南变天,太平军会对他们下狠手,此时和历史上的形势不一样了,咱们占据了长沙,又连败清军,一旦郴州大队到来,四面出击,还真的会把湖南都给占了也说不定,这些大家族为了保全自己,也需要和我们搭好关系,不管是明还是暗的,他们家大业大的都会考虑如何站队的问题。”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森然道:“真要是到了最后,实在是不能招揽到这些人,迫不得已之下,什么陶家、曾国藩、罗泽南、郭嵩焘等等,都一股脑抓起来,该杀的就杀,我可不打算留下隐患给自己找不痛快包括左宗棠在内”
洪韵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这时候的萧云贵好像变了个人一样,看他眼神中的冷酷之意,便知道他是下了决心,看来人性自私这句话还真没错,为了自保真的什么疯狂的事都会去做的。
过了半晌,洪韵儿轻叹一声道:“好吧,明日我便带着女兵动身,那李璇玑和杨冬青也正好想回浏阳的樟树头村去安葬家人,我带着她们俩先绕道浏阳,然后再折向北到湘阴去。”
萧云贵听到李璇玑和杨冬青也被洪韵儿带去,微微有些失望,跟着嗯了一声道:“左家在湘阴东乡柳家冲,虽说清军大败,但湘阴也算是敌占区,我明日派人出队假作攻打湘阴,让清军兵力收缩一些,你们可以安心过去。浏阳那边清军新败,但人马也还是不少,我让李左车、姚远带三百精兵跟你一道去,你女营出队多少人”
洪韵儿道:“我打算让锦绣营出精锐女兵两百人,五百人也够了,虽然可能打不过大队清军,但对付乡间一些大户的团练也够了,左近浏阳和湘阴都离长沙不远。”
萧云贵点点头柔声道:“你万事小心,现在是打战,遇到战事往后缩点,如今是冷热兵器混用的年代,阵仗之间拼的是人品,任你武艺再高,一枪一炮打来和小兵没两样,千万别强出头。”
听得萧云贵真心实意的关心自己,洪韵儿脸上微微一红,微微一笑道:“我的人品比你好太多了。”
第七十三章 失魂之症
晚秋的残风卷着枝头最后一点枯黄叶子散落下来,夕阳余晖映照着头顶四方的天空,身遭满是红墙黄瓦遮掩,就算极目远眺,也看不透那厚厚的宫墙。歇山式的屋脊之下,雕镂画栋的彩绘艳彩如新,汉白玉栏杆纯白透玉,青石砖铺就的甬道边,鎏金太平大水缸子里倒影出晚霞的余韵,一切是如此的肃穆清冷。
古老的紫禁城在落日的金光下,依旧巍峨矗立,重重宫门断绝了与外面世界的联系,毗邻繁茂的宫殿延绵不绝而来,各处屋宇殿室皆布局谨严,秩序井然,寸砖片瓦皆遵循着皇家礼制而设,映现出帝王至高无上的权威。
内廷西侧,一片红墙黄瓦之间,接绵不绝出现在眼前的便是内廷西六宫了。西六宫著名的咸福宫之东、翊坤宫之北,一座单檐歇山顶的宫殿安然的坐落此处。这宫殿面阔五间,前出廊,檐下斗栱、梁枋饰以苏式彩画。东西配两殿,也均为面阔三间,硬山顶建筑。后殿面阔五间,单檐硬山顶,东、西配殿分别为面阔三间,硬山顶建筑。
此处前宫后殿与后殿的东西配殿共同围出一个狭长的庭院来,院中南侧左右各有一井,井上乃是八角井亭。左边的亭内架有两根横木,中间安着滑轮,上面印记斑驳,显是多年打水的遗迹了。
八角井亭三面都有汉白玉栏杆围砌,一名宫装丽人倚着亭角红柱,安坐在汉白玉的栏杆之上。这丽人不过十八、九岁年纪,一副清秀白皙的鹅蛋脸,双腮桃红,身姿妖娆,一双杏眼迷蒙中带着深深的妩媚之感。
这丽人一头的秀发束在头顶上,分成两绺,结成横长式的发髻,再将后面余发结成一个燕尾式的长扁髻,压在后脖领上,却是满人女子特有的两把头。小家碧玉的二把头上缠绕着紫色的绣线,四枚月白珍珠饰物和一枚白珠坠饰虽然不值几个钱,但也不失秀丽,发后两支金玉镶制的素银簪子略显素雅。
一双素手安放在白蓝条纹的素锦旗袍裙上,暗淡的乳白色缎锦,镶饰着嫩黄色镶边栀子花,微绿墨色的镂花边看起来是那么的秀雅。
那原本娇媚的一双绣眼望着亭外的天空,空洞的寂寥无可言喻,她便好像一尊玉容塑像一般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仿佛是失去了灵魂的木然。
“你说小主每日里像是失了魂魄一样,咱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帮不上什么忙,真是急死人了。”井亭不远处,后殿的纜乳芟拢一名眉清目秀的蝎监,无精打采的靠着廊柱说道:“今岁皇上第一次雁,一共也就阉八位新进绪,咱们的绪兰贵人、永寿宫的丽贵人、长春宫的婉贵人、咸福宫的伊贵人。还有四名常在,容常在、鑫常在、明常在、玫常在。别的绪可都是买空了心思的上下打点,几个月以来都得了宠幸,唯独咱们绪,至今是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会翻咱们绪的牌子br >
这小太监身旁一名穿着湖水绿宫装的宫女微微皱眉道:“小泉子,你又在乱嚼舌根了,咱们做奴才的做好本分的事就好,可别瞎说乱讲的,小心被人听了去,讨得一顿好打。”这宫女二十四、五岁年纪,容貌倒也颇为端秀。
那小泉子正了正自己头上的暖帽,眨眨眼笑道:“康姑姑,咱们这储秀宫来来去去就我们几人,寒碜得就像冷宫一样,都不似其他宫那般热闹,哪会有人来您在宫里也有好几年了,知道这宫里的其他规矩,您就不想给咱们小主指点条门路么”
那康姑姑秀目凝望着井亭里兀自发呆的丽人,口中轻叹道:“咱们这位小主心思比海深,我可不敢胡乱出主意,只要小主不问,我是永远不会说的。”跟着她板着纤葱般的手指头算了算道:“再说了,我只打算安分守己的到了二十五岁能够出宫去和家人团聚,嗯,还有两百一十六天,我便能出宫去了,可不想再卷入是非之中。”
那小泉子耸耸瘦弱的肩头道:“康姑姑您太过谦了,这宫里谁不知道您的大名康琪姑姑从前可是伺候过孝全成皇后的人呐,又是难得的机灵乖巧,为人热心仗义,宫中很多人都敬重姑姑的。”
康琪秀眉一蹙,摇摇头道:“我出身不好,正白汉军八旗的包衣奴才,再有多大的名气也是枉然,只是奴才一个。在这宫里头,想要活下去,我送你几个字。”
小泉子急忙打个千笑道:“康姑姑说的话那便是受用一辈子的啊,小泉子听着呢。”
康琪见他憨惫的模样,也忍不住轻笑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恪守本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几句话罢了。”
小泉子微微失望道:“就是这些话啊,引我进宫的刘公公就和我说过。”
康琪叹道:“小泉子,你还小,这几句话说起来容易,要做到可是不容易的。”
正说话间,忽见一名小太监欢天喜地的跑了进来,边跑边喊道:“主子康姑姑好消息啊,皇上翻了小主的牌子了。”
康琪和小泉子对望一眼,小泉子喜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他一个跨步从廊前的栏杆上翻了过去,迎上那小太监急问道:“小福子,你哪里来的消息可别弄错了空欢喜一场。”
那小福子大喘气道:“错不了,永寿宫的小德子探听消息回来,路过储秀宫时,一脸的晦气,我便一问,原来今日皇上就没翻丽贵人的牌子,总算是翻了咱们小主的牌子了。”
康琪缓步上前来温言道:“教过你们多少次了,宠辱不惊,各自准备吧,说不准这会儿乾清宫的彭公公便要来传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