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别,别问我,我不知道。”桃妹越跑越快,活像是有狗在后边追。
显然是误会了,难道她当面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我哥不成,看你这样子,也是答应的,回头跟哥哥说说,遣个媒婆去谢家说道。
最后终于能追到桃妹,那人脸红的冒烟了!
看来再强悍的姑娘在说亲事的时候也会害羞,联系到月娥为了亲事不屈不饶,南风突然有种世界大变样的感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薛广集终于在六月末回了三家村,他回家的翌日就被谢长生请来了家里喝茶。黄氏亲自下厨,整治一桌好酒席,男人们在气氛融洽中谈好了两家的亲事,月娥和南风被黄氏派了出去。所以究竟谈什么,不得而知。
南风曾冒着不怕死的好奇心问黄氏。
黄氏不屑道:“左不过是月娥手里有薛广集的贴身物件,这桩亲事若是不成,你叔定要告到学院去,品行有失,学问再好也是考不了状元。明婶再不愿意,为了儿子的前程,她也会答应。”
月娥被亲爹撞破了私情,薛广集马上就收拾箱笼出门了,明婶坚决不答应亲事,薛广集也就回来了,这么看来,他并不是那么想娶月娥啊,只是不知道被迫成亲,月娥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七月初薛家遣了媒婆上门,为月娥说亲,婚期定在了来年春闱后。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点击收藏多了些,还真有点不习惯,本来还以为没人看我都绝望了。
27
日头落下山头,清水河上碎金点点,暑气渐渐消散,夜风呼呼而至。街上行人匆匆,纷纷往家去,清水楼的小二哥殷勤送客,“肖二爷,您好走。”
大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摆,肖二爷也就是肖金柱哗的一声划开纸扇,故作风流倜傥样,只是脚下趔趄,看着好笑。“好走,好走,亲家公,来来,我们接着喝,不醉不归。”
一短衫汉子虽面上通红,一身酒气,却没有醉,他扶着肖金柱,摆摆手,“亲家公,别客气,咱家以后喝喜酒,我天天陪你喝。”
“喜酒好,喜酒妙!”肖金柱抚掌大笑,攀着汉子的肩膀,“天天喝喜酒。”
两人勾肩搭背歪歪斜斜在沿着街口走去,直到街尾,汉子对肖金柱道:“到了,到了,亲家公,不送了,再会。”
肖金柱睁着醉猫眼,露出一个痴笑,“走吧,走吧,爷去找小桃红。”
“小桃红,娇滴滴,春风一来花满地,等爷来怜惜!”肖金柱哼着自编的小曲儿,迈着猫步趴在自家大门口使劲砸门。
屋内烛火高燃,憋着一股闷气,周氏头上系着两指宽的布条,面容憔悴,望着桌上冰冷的饭菜发呆。二媳妇王氏柔声劝道:“婆婆,您好歹吃点,这么下去,身子怎么熬的住。”
周氏一动不动,“不用劝了,你公爹没回来,我是吃不下的,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是不冷着饿着。”
肖家人都知道周氏有个传统,那就是不等肖金柱回来,她不肯吃饭,若一夜不回,便没有晚饭吃。先是全家人陪着一起等,接着大媳妇有了身孕,借口孩子要吃,老大家自己做饭吃,后来二媳妇进门,怀了孩子还是按例子另做,如今老三在药堂都是吃了饭在回来,小女儿也是另做吃了。
王氏暗自庆幸自家夫君没学的公爹的德性,尽会说漂亮话,却没干成一件事,在外头喝酒嫖/妓,不亦乐乎。只有婆婆总是惦记着,舍不得公爹受一点委屈。
“你听,是老爷。”周氏隐隐约约听见门口有响动,婆媳两个提着灯笼打开院门,酒气冲天的肖金柱嬉皮笑脸扑到周氏身上,吧唧香了个嘴,“小桃红,给爷香一个,不对,你脸怎么和我家婆娘一样皮打皱啊。”
王氏闹了个大红脸,急忙道:“娘,我先回房了,雨儿要我哄她才肯睡呢。”
“去吧。现今白日天热,夜里凉快,别贪凉不盖被子。”周氏不忘
道,脸上平静,仿佛没听见肖金柱的话。
费了大劲把人搀到卧屋,侍候着洗脚洗脸,两人合衣睡了,一夜无话。
肖金柱是被尿憋醒的,昨晚喝多了猫尿,又被周氏灌蜂蜜水解酒,他急急捂住裤裆往茅房去。稀里哗哗纾解了,昨晚的事浮在心头。话说昨个他摇着金边纸扇被春娘马蚤蹄子赶了出来,不就是爷身上没带银子么,他面上潇洒,内里怄的要死。
正巧遇上了谢长生,道是去清水楼里头吃酒。
想起谢长生跟说的事,他有几分意动,昂首阔步从茅房出来,就着周氏捧的水盆净了手,亲热笑道:“夫人辛苦了,老夫昨夜喝多了,有劳夫人照顾。”
周氏脸上略有松动,嗔道:“老爷的身子不比当年了,也怪我多嘴,就怕老爷喝多了伤身,前头汪歪子喝了一辈子酒,老了嘴歪脸斜流口水。”
汪歪子那副丑态,肖金柱吓的一哆嗦,想是年轻时候是远近有名的美男子,外号赛潘安,如今抱孙了走在大街上还有妇人抛媚眼,岂能丑了去,“老爷我能和汪歪子比么,你这婆娘真不会说话。”肖金柱喝了一口热茶,“咱家不远就有桩喜事,我告诉你,你去做准备。”
周氏的手一顿,让铺床的小丫鬟下去,按着跳动的太阳|岤道:“不知是哪桩喜事,老爷说道让我也高兴高兴。”
“嘿嘿,”肖金柱拿起手边的扇子轻轻敲那桌沿,“前头你外甥女退了老三的亲事,让老爷在外头好没脸,如今她也定了秀才,老三的亲事,你做娘的也不上上心,过了年也有十九了,成了亲收收心,我听王大夫的意思是,预备让老三成亲以后坐堂出师了。男人要成家才显得稳重。”
肖金柱这人平时看着糊涂,关键时候说话很有道理,所以周氏平时虽恨他外头乱搞,却很是依赖他。
周氏心里也不好受,为着亲外甥女自己伤透了心不说,还大病一场。当初肖金柱对这门亲事颇有微词,无奈周氏很坚持,也就答应了。如果出了事,肖金柱是最要面子的,被人说笑几句,难免火大。想来三个儿子,老大一身匪气,在河口混饭吃,老二为人精明,开了个杂货店,老三是神医王大夫的得意弟子,人人称道。其中老三长的最好看,肖老三最爱惜脸面,所以也喜欢小儿子。
“老爷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到,让老三受罪。只是如今突然喊定亲,哪里有好人家呢,我便是急也急不来。”周氏很是忧愁,地
方习俗男子成亲一般都是在十八岁,肖融安早年定了月娥,本是预备年底成亲的,但凡好一点的姑娘早就有了人家,如今贸贸然去找,恐怕都是裂嘴歪瓜。
肖金柱笑道:“夫人说的是,好人家不好找,老爷我最近也为这事烦闷,巧的是,昨个在遇上了门好亲事,真真天作之合。”
“老爷说的是哪家,若真是天作之合,我们可以遣媒婆去相看。”
“那户人家说来还是家里亲戚,老爷瞧着是极为稳妥的,无相大师合的八字。”肖金柱得意洋洋道,无相大师在一带称为老神仙,轻易不与人说相,一说一个准。
“哦,”周氏也来了兴趣,将亲戚从头到尾数了一遍,也没摸清头绪,“那是哪家闺女。”
“哈哈,”肖金柱笑的眉眼乱飞,“就是亲家公谢家的二闺女。”
周氏大惊,眼珠都要跳出框儿,“你说的谢家那个姓牛的闺女,死了爹的那个。”
“性情温顺,会生养,娶回来伺候夫人最好不过了,我已经和亲家公说定了亲事,你来日遣媒人上门吧。老三年底成亲不便,后年我们就能抱孙子。”肖金柱连打了两个哈切,暗道难道是春娘想自己了。
周氏这头暗骂自家老爷不着调,南风那闺女还有几分好感,前头月娥毁亲,后头继妹上门,难免对月娥毁亲之事怪到了黄氏头上,好啊,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老爷有事出去了,夫人看着办吧。”肖金柱起身欲走。
这个家里头,当家还是肖金柱,就算他放了屁,周氏也会当回事,如今这事,周氏也会乖乖照办。
肖融安给出门的肖金柱行了个礼,“爹,您要出门。”
“嗯。”肖金柱看着英姿勃发的儿子有感而发,突然笑道:“老三,你娘要给你说亲了,就是前头你表妹的妹妹。我虽没见过小姑娘,依稀记得亲家母是个美人,想必你的小娘子也是个小美人,你小子有福气。”
如果说肖金柱是出名不着调,肖融安就是出名冷搭腔。
肖融安突然两眼放光,道:“这事定了么,娶妻娶贤,爹您说是不。”
“娶贤,你娘就贤惠跟个菩萨似的。”肖金柱怅然道,“你进去吧。”
周氏慈爱的看着儿子,指着凳子道:“你坐下吃饭吧。”
肖融安给周氏添了一碗绿豆粥,
这才坐下喝粥吃早点,“娘,妹妹还是不肯吃早饭。”
“融月吃了。”融月是肖家小女儿,最是娇蛮不过,不喜欢吃早饭,肖融安不喜妹妹作践身子,如若知道她没吃,便是要罚的。周氏是慈母,慈母多败儿,少不得为女儿遮掩一二。
肖融安认真道:“娘,不吃早饭对身子不好,娘要劝着点。”
周氏又扯了一些闲话,就是不说他的亲事,偏是肖融安也坐的住,不开口问。
眼看吃完要去上工了,周氏漫不经心道:“你爹为了定了门亲事,月娥那个外姓妹妹。你要觉得不合适,娘拼死也会去退了,不能委屈我儿。”
他眼也不抬,恭敬道:“儿子一切听从爹娘。”
肖金柱拉着儿子在门口台阶上说的话,周氏听得清清楚楚,儿子到底什么想法,摸不着看不清。
“听说你给她探过脉诊过病,她身子怎样,生养是否有问题。”若是不能生养,定是不成。
“儿子每天诊病老少都有,皆是依礼而行,不敢越矩。那位姑娘只是初潮不稳,吃几副可痊愈,至于生养,也是无碍的。”便是说到初潮等字眼,他脸上也并无异色,好似说的再寻常不过。
周氏点点头,女子初潮不稳十个里头有三个,很是平常,既是儿子都说没事,自己也无需担心。
“你去上工吧,路上小心点,早点回来吃饭。”周氏道,“听说你在看佛经,凡事有度,切不可学杨脍。”
脚步停驻,他侧着半边身子,“娘,我省的。”
所谓杨脍,就是看佛经看到发疯,丢下新娶的娘子,做了无相大师的弟子,也是肖融安的知己好友。
南风咬掉线头,以手为拳轻轻捶打颈后的酸软的骨头,大宝长的飞快,衣裳小裤穿过一阵就露肚脐和小腿,暑热炎炎,脖子系个红肚兜活像年画里的娃娃。她趁着田里收谷子闲下来,为大宝做些秋衣。
桌子那头的坐在嗑西瓜子的三婶娘唐氏说的两嘴皮子翻白,却见南风丝毫不见意动。咕咕牛饮,茶碗见底,不悦道:“我说南风妹子,婶娘听着消息就来告诉你,在这说了半天,你咋都不吱声呢。”
“吱。”南风配合吱了一声。
屋外的蝉声大躁,好像在嘲笑唐氏没脸。她心渴难耐,百爪挠心,百思不得其解为啥南风不动心。唐六少这次惹了大祸,唐老太爷的火气特别大,这次发配庄子的时日有些长。唐六少从小是脂粉堆里打转的,哪里离的女人,便以找丫鬟为名,准备寻些清白水灵的妹子做暖床丫头。这事呢,就由着被打发回娘家的柳红姨娘接手了,头一个是柳青,第二个她看上了南风。这一带家家户户算的上富庶,没得卖儿卖女的地步,所以不管她开的条件有多好,能找到合适的不多。南风是个外姓女,且上次被传不能生养的以后,基本绝了媒人上门,柳红姨娘知道大家少爷见识广,南风身上有股独特的味道,若此时唐六少在此,便知道是雏的味道,干净的让人想毁掉。至于柳青那只破鞋,是存了攀高枝的心,她和南风是死对头,无奈姐姐说,男人就爱南风狐媚劲,加上不能生养,以后风光的还是自己。柳红头一回进门,就被黄氏拿着扫帚打了出来,说自家不卖女儿,她又不死心,派了唐氏做说客。
“你这孩子怎么倔性呢,眼前有条好路不走,偏要寻死路,婶娘知道月娥抢了薛广集,你铁定不开心,如果做了唐家姨娘,怎的不比秀才娘子风光。瞧瞧柳红,人家穿的戴的,能顶一家子几年的嚼用。”唐氏老话重提,只怕她回心转意。
南风在百忙之间给唐氏一眼,“便是这么好,怎么还会被赶出来,婶娘何必唬我。月娥和薛大哥是上门提亲做媒的,婶娘哪里听来的闲话污蔑自家亲侄女。”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唐氏说的太激动,嘴皮磕破了,流出血珠子粘在牙缝间,毫不自知。“你娘的心都在两个弟弟身上,哪里管过你。莫非真要去做姑子。”
“婶娘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也知道姨娘不易做,便是把身家性命捏在太太手里。我劝婶娘最好不要让云秀妹妹走这条路,免得到时候抬着进去,抬着出来。”唐氏之所以这么积极,还有个原因在,是因为柳红答应她,如果南风点头,云秀也能去做丫鬟。
唐氏呸了一声:“夭寿哦,自己不去罢了,还要阻你妹妹的前程。我一头撞死在这里。”
说罢作势要撞墙,南风抬头一看,只见唐氏把肉呼呼手掌隔在了头和墙之间。
真是笑死个人!
唐氏骂骂咧咧回去了,衣兜里还偷拿了把西瓜子,云秀见事又不成,把娘埋怨了一番。母女俩把南风诅咒了千万遍。下午传来消息,肖家来跟谢家提亲了,娶的是老二南风。
“老天爷不长眼啊!”唐氏骂完腹痛如绞,盖因喝凉水吃瓜子太多,往茅房去也。
作者有话要说:肖二爷果然很二居然被我写出喜感来了。因为没存稿都是现码的。
坑品好放心跳素素在下面接着各位美人儿。
下章成亲下下章洞房了。
大家收藏下素素的专栏吧,这个很重要感激不尽。
28
院外喧嚣,宾客们三五成群或坐或立,来往的村人烧水迎客你来我往,狗儿猫儿鸡儿惬意的在桌下寻骨头鱼刺。这一派红彤彤的喜庆落在连夜赶路而来的乞丐眼里,喜不自禁。
卧房里堆满了十几个红色箱笼,里面整整齐齐盛放着衣被嫁妆,以及谢长生精心打造实木家具,木材算不上金贵,但是年份足,精心抹了桐油红漆,算的上农家嫁女的上品。南风一袭鲜红嫁衣坐在镜前,寒冬腊月,屋内被炭火燃的很暖和,细汗把里衣黏在颈脖上,糊成一片模糊的喜意。
南风和肖融安的亲事定在了冬月初六,据说是几年前周氏拜了菩萨算定的日子,本来应该是月娥的好日子。好日子是捡着别人不要的,夫婿也是捡着别人不要,两辈子的第一次,南风终于成亲了。
寒风凛冽,吹不散人人脸上的喜悦,谁又曾记得,也是这样的月,她满怀憧憬进了唐家庄子做丫鬟,最后被一碗打胎药了结了性命。
前世的她没有机会穿红出嫁,抬头做人。就是月娥成亲这日,让人带了贺礼,自个躲在柴房里偷喝了很多酒,酩酊大醉,醉的不省人事。自她知事起,黄氏张口闭口月娥如何如何好,自个是如何如何讨人嫌,如若不是母女相似的轮廓脸面,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捡了来。谢月娥有个疼她的爹,有个爱她的娘,还有怜她的婆婆,南风有什么呢,一身不肯输人的傲气,抑或敏感异常的自尊心。穷人家的妻,她比不过月娥,富人家的妾,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念头一起,她再也抑制不了。一朝为奴为婢,真是半点尊严也无,先被人踩在地下,然后对唐六少的荒诞无耻失望透顶,她在自己身上慢慢加了一个盾,不让人进,把柳青圈在里面。可惜,老天爷最后也不让人好话。亲情,爱情,友情,一一斩断,万念俱灰,没有那碗药,她的心早也死透了。
重活一世,她学会了缓缓而行,徐徐图之,不用鸡蛋去碰娘这块石头,结识真正关心爱护自己的朋友,有个好姻缘,致力过的幸福生活。
婚期越近,她越害怕,眼下青影沉沉,头上青丝垂垂,怕幸福来的太快太容易,怕去适应新环境,怕未来的夫君婆婆不喜欢自己。如果在现代,便知道是婚前恐惧症,古人是无法解释这些现象的。
黄氏望着镜中娇美红装的女儿,眼里欢喜盈满泪框。当初自己改嫁,大伯一家就要把女儿做了童养媳,亏的自己说动了谢长生,让月娥多个伴,才有了如今的光景。她生养了四个儿女,和大多数妇人
一样,她偏爱儿子,贴心女儿。在谢长生面前甜言蜜语,在继女月娥面前好话连篇,对着一家老小陪笑脸,唯独把怨气发泄在女儿身上,仿佛口出恶意,心里才舒服。若说她对女儿的本心,却是好的,这桩婚事,不知在谢长生面前磨了多久,才能成。
三月是南风的生辰,虚岁也有十六了。太平盛世女子一般是十六岁成亲,现今的她个子如柳枝一般抽高,有了袅娜的姿态。腰肢纤纤,骨架轻盈,脸上不再尖翘,下巴线条优美,形成一个小小的美人尖,她如江南的一抹烟雨,山间一股清流,望之脱俗。喜娘上了艳妆,厚厚的粉底盖住了少女的稚气,殷红的胭脂养出了新娘的喜气,更不用说那弯曲曲折折细细柳叶眉,将她脸上本来的优点凸显出来,如芝兰玉树,生生让人看呆了眼。梳妆的喜娘也不禁道:“尊家姑娘的相貌,近些年里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