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是大汉的决定,驻扎在都城里的汉使只承认他是国王,其他人要是不服,那就是造反!心高气傲的王公大臣纵使心里不服气,也不敢表露出来,他们暗自盘算着等汉军撤兵,再慢慢对付这个名不副实的国王。
然而,他们越等越没机会,就连汉武皇帝都认同新任国王的资格,驻守在城外的数万汉军迟迟没有回去,甚至有常驻的打算。就这样,名不副实的国王变成了名正言顺,大有坐稳江山的气势。
此时的大宛看起来风平浪静,但要是有人敢投一颗小石子,立马就会掀起惊涛骇浪。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却没人敢冒险,现在要想扳倒国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弄不好就得搭上性命,说不定还得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口服心不服的王公贵族自命不凡,谁都不想枉死,况且拖家带口,哪怕不为自己也得为老婆孩子考虑。
他们无时无刻不想把国王拉下王位,看着昔日的老贵族一家风生水起称王称后,他们嫉妒地都要死了。虽说他们不方便动手,但要是有个不怕死的出头鸟挺身而出,他们还是很乐意的。
郁成王室惟一的后人伊桑克,没有后顾之忧,更不怕死,他来做出头鸟再合适不过了。伊桑克向反对国王的王公贵族寻求援助的时候,虽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却看到他们脸上遮掩不住的诡笑。
他们暗中送来伊桑克需要的便利,匿名为他打通关系,伊桑克并不在意谁在帮他,他也不会以此为把柄转为要挟,只要能为他的父王报仇,什么都不在乎。
图奇棠将沉香交给了国王,沉香以痛恨汉人为由当场认罪,国王把她关进了大牢,待汇报过汉使再定刑罚。
刘烨不知道图奇棠和伊桑克之间的交易,还有些同情被利用的沉香,只是,她不能为沉香出面,也没有理由为她开脱。沉香为伊桑克死都愿意,她不会被任何人动摇,既然这是她的选择,别人就算为她好也没用。
刺杀大汉公主的刺客抓捕归案,老国王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可以心安理得地准备寿宴。除了安息和乌孙的贵客,周边一些小国家的使者也都陆续赶来,原本还有大臣提到匈奴没人来给国王祝寿,但是大汉使者就在都城,匈奴人哪敢来呢,国王也不敢给他们发邀请啊!
为了表彰大宛国王及时抓住刺客,大汉的使者特意在城中张灯结彩大肆庆祝,依照大汉的习俗,给平民百姓散发喜饼,给足老国王面子。
寿宴当晚,王宫布置得像喜宴那般喜庆,小国家的王族使者看到大汉公主和安息王子,纷纷感叹老国王人脉广人缘好,成为大汉的附属国就是好处多。谁都喜欢听好话,收礼物,国王王后高兴地合不拢嘴,没想到临老还有这种好福气。
图奇棠依然赖在刘烨身边,不管常惠那张脸有多黑,也不顾冯嫽有多不耐烦。师中神色如常在刘烨身后,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从她身边经过的人。
前来赴宴的人虽多,但却很有秩序,再加上大汉使者带来不少侍卫,料想伊桑克也没胆量再行刺刘烨。冯嫽看到这儿,她跟刘烨说了声,回去照顾赵子卿和少夫。
冯嫽察觉到有人跟着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常惠,不由笑道:“你跟来做什么?我回寝宫照看郡主和子卿,你留下保护公主,等晚宴结束再见吧!”
常惠抬手指向前方:“走吧,送你回去我再过来,师大人和汉使都在,还有那块狗皮膏药,我在旁边也是个摆设。”
冯嫽掩唇轻笑,跟他肩并肩走着:“看你说的,人家安息王子要是听见了,准跟你没完。”
“嗨,我才不怕呢,你去告密我也不怕,不就是个顽劣的王子么,见着女人就走不动,真想不通公主理他干嘛!”常惠提起图奇棠就满肚子火。
“嗯……话也不是这样说……”沉香被图奇棠识破身份,冯嫽对他的印象开始改观,尽管她也不喜欢图奇棠黏着刘烨。
“怎么,难道我还说错了啊!”常惠停下脚步,不无担心地看向冯嫽,“喂,你该不会被他洗脑了吧?他那种人花言巧语不可信哪,你得时刻叮嘱公主,万万不能上他的当,你要是也被迷惑,那还得了……”
“去你的,谁被迷惑了,公主清楚得很,我更不会糊涂,你这操的是哪门子心啊!”冯嫽握着拳头轻轻地捶了下他的胸口,好笑地说,“知道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知道简单到这种程度。”
常惠迅速地握住她的手贴在胸前,嘿嘿地傻笑了两声:“我随口说说的,你别当真,就是看不惯那个人罢了……小嫽,这几天你和公主忙里忙外,我们都没机会好好说话……”
冯嫽的手被他攥得紧紧的,抽也抽不出来,随即红了脸,嗔道:“这不跟你说话了么,还要怎样才算好。”
“不够好,还能更好!”常惠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趁着四下无人,将冯嫽一把拉进怀里,双手颤抖地拥着她,“小嫽,小嫽……”
冯嫽羞得无地自容,拼命捶打着他的胸膛,无奈他的力气实在太大,搂她搂得越来越紧,她的挣扎就像是蚊子在铁板上叮一口,不痛不痒反倒像调情。
“小嫽,小嫽,我,我,我想跟你好……”常惠有生以来第一次表白,激动地语无伦次,“我去跟公主说……你要是愿意……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都对你好……”
渐渐地,冯嫽不再挣扎,他的胸膛很结实很温暖,应该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想起刘烨鼓励她的话,心里隐藏已久的爱意缓缓蔓延开来。
“放开我,放开我再说……”冯嫽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这儿人来人往的,我们这样会被人家笑话的。”
常惠的心砰咚狂跳,他放开她,不安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小嫽,你,你愿意,愿意跟我吗?”
冯嫽眼里幸福漫溢,她飞快地垂下眼帘,羞答答地点点头,声如蚊呐:“讨厌死了,你这个人真讨厌……”
常惠开心地不得了,又把冯嫽抱在怀里:“晚上我就跟公主说,我要娶你……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我要成亲了……”
冯嫽在他怀里享受片刻温存,拍拍他的背,提醒道:“好了,晚宴要开始了,你快回去吧!”
“我还要送你呢!”常惠恨不能分分秒秒跟她在一起。
“不用了,晚上见!”冯嫽推开依依不舍的常惠,看着他走远,两人不停挥手,直到他的身影融入人群,这才往寝宫走去。
寿宴开始了,远处传来欢快的乐声,冯嫽嘴角含笑,准备抄小路往寝宫赶。刚走出院子,只见林子里有人影闪过。
第十九章 粉墨登场
冯嫽跟在刘烨身边,早已养成时刻警戒的习惯,意识到林子里有人,她连忙躲起来,藏在假山后面屏住呼吸。
随着悠扬的乐曲接近尾声,林子里的那个人终于存不住气,蹑手蹑脚地探出头来,东张西望半天,惦着脚尖从林中走出来。
银色的月光笼罩着山林,让那人的身形样貌清晰地展现在冯嫽面前。第一眼看到那个人,冯嫽心下一凛,是她,居然是她!
冯嫽看到的人就是沉香,此时应该身在大牢的沉香,她被图奇棠带到老国王面前,国王下令囚禁天牢等候处置。今晚是国王的寿宴,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从牢里逃出来了?不可能,天牢守卫森严,她没机会逃走!那么,有人偷偷放了她?趁人不备潜入天牢放了她?
想到这个可能性,冯嫽不敢轻举妄动,有能耐潜入天牢放走沉香的人十有八九是伊桑克。正因为寿宴的特殊性,伊桑克才能有机可趁,听说每次王族盛宴,大宛公主都不会带驸马同行,一来便于隐藏他是郁成王子的事实,二来免得勾起某些人的回忆。
沉香尚未发现有人,她身着宽大的囚衣,每走一步,脚腕上沉重的脚链就会发生难听的咔嚓声响。她只能惦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迈着小碎步,生怕惊扰到宫中巡逻的侍卫。
她一步三回头,像是在等什么人,这时有一支巡逻的侍卫队经过,她不得不蹲下来等他们走过去。就在侍卫队即将走过的时候,队伍最后的那个侍卫发觉到哪里不对劲,伸长脖子往林子里看。
冯嫽看见沉香双手抱起一块大石头,高高地举起来,只要那个侍卫靠近,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砸下去。不知死活的侍卫没意识到危险,也不晓得再近一步就要到阎王殿报道了,依然探着脑袋往里面看。
不管伊桑克是否在附近接应沉香,冯嫽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枉死,沉香原本就是个刺客,她逃狱就该被抓回去,怎能让她再害人呢!
冯嫽刚要叫侍卫们抓她,伊桑克慌慌张张地现了身,那个呆头呆脑的侍卫见到他,不再好奇林子里是否有可疑的东西,连忙欠身行礼。
侍卫们看他一脸阴郁,没人敢吭声,伊桑克不受待见,大家心知肚明。国王在举行寿宴,这么热闹的场合他也不能现身,想想也够委屈的。娶个公主做媳妇又怎样,还不如他们过得快活哩!
伊桑克懒懒地挥手,示意他们退散,侍卫们逃也似地一溜小跑。冯嫽想知道伊桑克又在密谋什么,是不是他胆大包天偷偷放了沉香,鬼使神差地,她没有叫住那些侍卫。
侍卫走后,伊桑克转身面向山林,冷道:“出来吧!”
沉香满心雀跃地站起来,一不小心绊了一跤,滚到伊桑克脚边,她顾不得擦去额头上的血迹,抱住他的大腿,激动地抬眼看他:“我就知道你不会看我死,你一定会来救我的,从牢门无缘无故打开,我就知道是你……”
“住嘴!”伊桑克一脚踢开她,厌恶地皱起眉头,懒得看她,“要不是安息王子说要留着你,我才不会救你……”
冯嫽懵了,伊桑克说的是真的吗?安息王子要留着沉香?安息王子不就是图奇棠么!图奇棠和伊桑克是什么关系?图奇棠抓住沉香交给国王,现在又要放她,他究竟要做什么?
冯嫽愕然地望着伊桑克和沉香,很难将他们跟图奇棠联系在一起,图奇棠想方设法接近刘烨,难道他果真别有企图?
一连串的疑问差点将冯嫽逼疯,她不知道其中掩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她看不透图奇棠是什么来历。安息与大汉向来相安无事,与乌孙也从没结怨,图奇棠为什么要算计刘烨。
冯嫽强迫自己冷静,现在这种情形不能自乱阵脚,先看清楚伊桑克和沉香接下来的举动。
沉香黯然垂泪,不肯放开伊桑克,哽咽道:“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我心里只有你,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能他给我下了迷幻药,才会把他当做你……”
“算了,我不想听什么解释,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巴不得攀上安息王子从此享受荣华富贵,总比跟着我见不得光的好。”
“不是,不是这样的,伊桑克,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能怀疑我的真心,我把命都交给你了,还在乎荣华富贵吗?我们从郁成来到大宛,这么多年我可曾背叛过你?你娶了大宛公主,我每晚落泪也不敢让你知道,只要你偶尔能想起我,我就心满意足了!你说过你不是我的王子,你是我的伊桑克,你允许我叫你的名字,你允许我爱你,我只求永远做你背后的女人,哪怕是个影子,我也无怨无悔……”
面对沉香的深情表白,伊桑克的表情稍微有些缓和,他蹲下来为她解开脚铐,轻叹道:“等今晚报了仇,我就还你自由。”
沉香怔怔地望着他,泪眼婆娑连连摇头:“不要,不要离开我,我跟你走,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
伊桑克苦笑了声:“天下之大竟没有我容身之处,我连自己何去何从都不晓得,你跟着我做什么。沉香,今晚一别,你就忘了我吧,谁是谁非都一笔勾销,跟着我你没有好日子过,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沉香哭得更委屈了,紧紧拉着伊桑克的衣袖,像是迷了路的小孩。伊桑克揉揉她的头,眼里没有留恋只有绝望:“记住,完成任务你就离开,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回头。”
“我、我舍不得你……”沉香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不要报仇好不好,我们现在就走,去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跟着你吃糠咽菜也是好的,我给你生一大堆孩子,我们会过得很幸福很幸福……”
伊桑克淡漠地摇头:“如果可以不报仇,我也不会活到现在,父王屈辱死去的那一天,我就在等这个机会。你知道的,所以你什么都不用说,帮我最后一次,欠你的下辈子再还。”
沉香泣不成声地抱住他:“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你不欠我的,从来都不欠,为了你,我心甘情愿。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我会来找你的。”
伊桑克被她感动了,伸手想抱抱她,却又将手放下,明知今晚一别即是永别,何必再让她心有留念。
“去吧,安息王子已经准备好一切,我稍后就来。”
沉香抹去泪水,起身走向灯火辉煌的盛宴,刚走出去两步,又跑回来抱住伊桑克,叮嘱道:“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伊桑克和沉香没有明言,冯嫽也能听出来一些头绪,国王的寿宴说不定会变成丧宴。她必须阻止惨剧发生,国王要是被刺杀,大宛就乱套了,大汉使者和刘烨都会有危险。
沉香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伊桑克杵在夜色中,迟迟没有走开的意思。他不动,冯嫽也不能动,僵持了几分钟,只听他阴冷地开了口。
“现身吧!我知道你在哪儿!”
冯嫽还不知道伊桑克的实力,贸然现身只怕更不好收场,她算计着有没有机会逃脱。然而,伊桑克没给她这个机会。
话音刚落,伊桑克纵身一跃欺身而至,冯嫽反射性地还击,躲过他致命的一招,两人交起手来。冯嫽了解他的来历,伊桑克对她却不熟悉,看她的长相是个汉人,不由怒火中烧,下手愈发狠绝。
伊桑克不是图奇棠的对手,并不意味冯嫽能从他手里逃出去,身为郁成的王子,他的身手一点儿都不差,只是不能跟图奇棠比罢了。几个回合过后,冯嫽明白自己凶多吉少,好在这儿是王宫,坚持下去也许会有转机,要是被人发现,伊桑克就只能逃了。
不仅冯嫽这么想,伊桑克也要尽快了解这一切,他连盘问对方底细的耐心都没有,招招毙命,压根不留活口。终于,冯嫽的后脑勺挨了一记重拳,顿时头晕目眩摇摇欲坠,伊桑克没有停手,继续狂殴她的头部。
冯嫽失去意识之前,使劲全力从伊桑克身上扯下一块布条,伊桑克没留意,他怕有人发现节外生枝,将奄奄一息的冯嫽丢进山林,匆匆离开。
“安息王子,安息王子……”
冯嫽念叨着这几个字,昏昏沉沉地闭上双眼,她多想告诉刘烨图奇棠与伊桑克的勾当,但她不晓得自己还能不能醒来。
酒已半酣,席间宾客相互敬酒,听着动听的乐曲,欣赏舞姿曼妙的美人,一个个乐不思蜀,只想醉倒在温柔乡。
国王王后兴致高涨,老两口喝了不少,依然精神抖擞满面红光。精彩的舞蹈一段接着一段,美味的佳酿一杯接着一杯,为了应付前来敬酒的各国使者,刘烨都喝到醉了。
图奇棠喝了几壶酒,喝得眼睛都红了,只要有人敬酒,他都来者不拒,还帮刘烨挡了几杯。眼看寿宴上的人都差不多醉了,常惠只有叹气的份儿,待会儿宴席散了,侍卫们护送各家主子的场面一定很可观。
宫女们继续给客人们斟酒,像是大宛的酒喝都喝不完似的,薄纱掩面的宫女们恭恭敬敬地单膝着地,低眉顺目为每一位客人倒满酒。刘烨刚与龟兹使者喝过一杯,立马就有宫女上来倒酒。
“够了,够了……”刘烨不想喝到烂醉如泥,示意宫女不用把酒杯倒满,无意中瞥了眼倒酒的宫女,发现她额头上有道伤痕。
“你这是……”刘烨还没来得及问她,就听见自己被点名了。
“这曲剑舞送给大汉的解忧公主,希望公主殿下喜欢……”老国王乐呵呵地介绍道,指着即将上场的几名舞者,“他们都是跟勇猛无敌的大汉将士学的剑法,诸位可?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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