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自己答应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么,所有的一切,就该由她自己解决。
“仁王学长……雅治……”海蜃轻轻地开口,久违的称呼让仁王骤然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但是她却没有看向仁王,目光透过窗户,跨越了那一片无际的大海,飘得很远很远,“以前的海蜃,她不喜欢画画,喜欢草莓冰。”
“她喜欢粉红色,讨厌所有灰暗色系。”
“她讨厌雨天,喜欢跟你来这家冰室。”
“她对网球没兴趣,却喜欢看你比赛。”
“雅治送的每一份礼物,她都很喜欢。”
“雅治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放在心上。”
仿佛是沉浸在回忆中,又仿佛只是在叙述旁人的故事,这样的海蜃,是仁王所不熟悉的,但是,听着她幽幽讲述的语调,脸上空灵平和的表情,仁王却觉得,心里有些什么在膨胀发酵,一点点,一点点地涨满胸腔。
将视线从远处收回,落到仁王脸上,海蜃的眼眸如同秋水般流转,浅浅的,淡淡的,但让人无法移开目光,而她的声音,也是一样,轻柔婉转:“所以,你没有必要自责。你很了解她,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你让她度过了很快乐的日子。我想,以前的海蜃,很喜欢你,她甚至,是爱着你的。只是……”
海蜃暗地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说:“我不是她。那个曾经爱过你的女孩子,已经不在了。”
仁王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但是,海蜃的表情依旧平静,第一次一口气讲这么多的话,然而,当话出口以后,却是无比的轻松,好像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一直有股若隐若现的云雾,沉沉地压在肩上,而如今,随着她的每一个字,那厚厚的云雾正渐渐散去。
她并不在乎自己是作为什么人活着,她爱的人已经不在了,所以,尹洛也好,海蜃也罢,都只是过日子而已。但是,她有自己的心,自己的魂,即便决定接受现时的身份,也不可能成为原有的那个柳生海蜃。
她不能把以前的海蜃还给仁王,只能让他明白她的心意,然后,放下不必要的包袱,继续走下去。
至少,他该知道,他跟海蜃之间曾经的感情,真实存在过。
只是,他也要知道,那份感情,已经随着海蜃灵魂的消逝一同逝去了。
不管仁王对于以前的海蜃抱持的是真正的爱情,还是对妹妹的疼爱,又或是内疚和愧恨,现在的她,都不是他该投放感情的对象。
“仁王学长,”海蜃换回了对他的称呼,“不管你是喜欢以前的海蜃,还是觉得对她心怀愧疚,现在的我都已经不同了。所以,请你也走出去吧!”
仁王注视着海蜃清漓如宝石般的紫眸,眼前的女孩子,既熟悉又陌生,但是,不管她跟以前的海蜃是不是一样,都的确带给了他截然不同的感觉。
半晌,他的嘴角勾起,展现出属于仁王雅治的那种带有几分漫不经心的笑容,轻轻地说:“蜃蜃,你好像……长大了。”
海蜃直视他的眼睛,并没有躲闪,也没有回话。
“以前的那个任性的小女孩,真的长大了呢!”仁王啜一口快要凉掉的咖啡,入口的感觉,微苦,甘涩,却令人异常清醒。
海蜃垂下了眼帘,长大了吗?也是个……不错的契机呢!比起借尸还魂这种不可思议的情节,果然还是性情大变比较容易让人接受和信服吧!
不过,不管是用什么形容词,她应该,能够作为一个新的灵魂活下去了。
海蜃,我不能为你做很多。但是,至少,你的雅治,知道你是喜欢他的了。
偏转脑袋看出窗外,午后的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知何时开始雨已经停了,稀薄的云层开始缓缓散开,几缕金灿的阳光在缝隙中投射下来,映照在一片蔚蓝的碧波上,抖起磷光闪闪,如镀上了金箔一般。道上的绿树,被雨水洗刷过后,更为青葱。路上行走的人又多了起来,棚架上积聚的水分形成一条细长的水柱倾泻下来,撞击地面溅起了晶莹的水花。
“雨停了,我们回去吧!”仁王也看出窗外,发现天气已经变好,开口说道。
“嗯。”海蜃点点头,跟他一起站起来走出店外。
一出门,天际竟有一道七彩的虹光映入眼帘。
云层散开的蓝天,铺陈着一道完整的彩虹,清晰明丽。
“是彩虹啊!”仁王看着天间的彩带,有些感叹地说,“看来,这场雨,下得还不错呢!很难得看到这么完整的彩虹哪!”
太阳忽然从飘散的云朵中探出头来,大放光芒,让海面的反光更加鲜明,刺眼的金光让海蜃不禁眯起眼来,看着那道彩虹因太过猛烈的阳光照射而逐渐消淡,余下几抹浅浅的颜色,像晕开的水彩一样,荡开在蓝色天空的背景板上。
海蜃,我可以把这道彩虹,视作你的答覆么?我可以选择相信,现在的你和仁王的心情,都能如雨后晴空一样清朗了么?
“蜃蜃,”仁王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海蜃朝他望去,只见俊郎的脸容带着浅浅的笑,“我懂你的意思的。”
忽然,仁王对她挤了一下眼睛,故意用不正经的语气说:“这位小姐这么可爱,一定就是柳生的妹妹了吧!我叫仁王雅治,是你哥哥的朋友,请多多指教啊!”
他突如其来几近耍宝的行径,让海蜃一愣。
这一串台词,是他跟着柳生比吕士一路走到校门口的车子旁,第一次认识海蜃时说过的话。
那么,他的意思是,抹去以前的一切,从头再来吗?
“仁王雅治?我知道你,你是网球部的正选嘛!”
这是当时海蜃的回答,可是,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海蜃了。
抿抿唇,对他点点头,海蜃礼貌地说:“我是柳生海蜃,请多多指教。”
她永远没有办法变成以前那个海蜃,所以,只好以她的形式开场了。
至于接下来的剧情怎么发展,便顺其自然吧!至少,仁王不用再对她抱着那种莫名的情绪,她也能得以安生了。
只是,海蜃并没有注意到的是,仁王爽朗的笑容后,眼内闪过那瞬间的神伤。
对话
回到家,迎出门口的是牧野管家,他恭恭敬敬地微微欠身说:“小姐,你回来了!雅治少爷,你好。”
“明叔,好久不见了。你身体还硬朗吧!”仁王一点不见生疏地跟牧野打着招呼,熟悉得像是自家人似的。
牧野似乎挺喜欢仁王的,向来刚毅严肃的脸上面对他时浮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语气也不若平时般一板一眼,说:“雅治少爷有心了。少爷跟他的同学还有学弟在书房。”
“嗯,谢谢明叔,我自己去找比吕士就可以了,你忙你的吧!不必招呼我。”仁王以前就已经经常出没在柳生家,熟悉得不得了。而牧野也没有把他当作外人,告诉海蜃说柳生夫人出去跟其他闲着没事的阔太太喝茶去了之后便回去忙自己的活了。
“走,我们上去看看他们的地狱式恶补教学进展得如何!”仁王说着,拖上本想回自己房间的海蜃直奔二楼书房。
书房的门没有关上,才一走进去,就感觉到一股颇为阴郁沉积的气氛。
听到有人走进来的声音,三张面无表情的脸一同转了过来。不难发现,那股阴郁的灰暗就是由这三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看到是仁王和海蜃一起出现,三个人的脸上都掠过一丝惊奇。
推推眼镜,正在查看切原刚交给他的习题的柳生头上虽然笼罩着阴云,但还是朝门口的两人点了点头,说:“海蜃,回来了?怎么……会跟雅治在一起?”
“在画展碰到,就一起过来了,顺便看看你们的教学成果。”仁王大大方方地回答,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走到柳生旁边去,伸手拿过他手上的习题,说,“我看看这小子有没有进步啊……”
才扫过去一眼,仁王的笑就僵在脸上,然后,他默默地将习题塞回到柳生手上,表情才又鲜活起来,带三分同情七分幸灾乐祸地说:“啊!比吕士,真是辛苦你了啊!”
然后,他一巴掌用力地拍到半死不活地倒在桌子上的切原的后脑勺上,狞笑着说:“赤也!你也争气点好不好?你知不知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再挂掉就真的要被迫退社了!”
而切原在大半天地狱式补习中已经被折腾得用尽力气,即便被仁王这么狠狠地一拍也已经无力反抗了,脸贴在桌面上,有气无力地说:“仁王学长,你以为我想啊……可是,你也不是不知道,英语是我的天敌,天敌啊啊啊~~~”
“真是的!拿出你球场上的气势来!不是老说自己是超级新人吗?居然摆出这么一副死样子来。”仁王看着那个在赛场上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小魔王此刻奄奄一息的样子,撇撇嘴说道。
切原勉力撑起来看了仁王一眼,但是,最终还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好了,赤也,休息够了。现在轮到语法练习了。”坐在切原对面的胡狼虽然看到平日嚣张的学弟现在这副烂泥模样却有些心生不忍,但为了他的未来,更重要的是为了网球部不能在这个时候丧失一个重要主力,他还是将一份新的空白习题推到了切原面前。
“啊?!又来?不要吧……谋杀也得给我个死缓啊……”切原发出一声见者伤心闻者流泪的凄惨哀嚎,手指都快要颤抖了。
仁王不怀好意地笑笑,作势拿出手机,在他面前扬了扬说:“赤也,看你这么痛苦,一定是比吕士和桑原的教学方法不适合你吧!这样好了,我打电话帮你请真田过来,你一定能爆发出超越自身的力量的。”
“不要啊!”切原立刻从死尸状变得生龙活虎起来,一个飞跃从椅子上蹦起就要扑去抢仁王的手机。可是仁王早就预料到他有此一着,及时闪身避过,得意地笑道:“小子,跟前辈斗,你还差远了呢!”
“仁王学长,你不用叫副部长了,我……做就是了。”切原摆出哀戚惨绝的表情,视死如归地扯过面前摆放的习题卷,捉起旁边的笔又开始紧锁眉心咬笔头。
还站在书房门口的海蜃看着那四个男生,切原正满脸便秘的表情在对着卷子发愁,胡狼坐在他对面,不时伸手过去指着题目指点两句,柳生站在一边,还在改切原之前做的卷子,眉头越看皱得越紧,而仁王一只手臂搭在搭档肩上,看着那份卷子贼笑兮兮的样子。不管怎么看,都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他们几个,只是呆在一起就如此的和谐,仿佛外人就算只踏进一小步都会破坏这种祥和,想了想,海蜃觉得自己最好的做法还是应该默默地闪开才是。
毕竟,对于立海大的网球部来说,她始终是“外人”哪!
而且,看到这样的切原,总觉得光是站在旁边看着就有种助纣为虐的感觉……
脚下的步子才往外挪了一步,里面的声音就时间掐得刚刚好地传了出来:“海蜃,今天画展怎么样?”
步子硬生生地收住,海蜃抬眼,发现柳生的目光已经从手上的卷子移到了自己身上。她只有停在门口,说:“很不错。”
柳生推推眼镜,嘴角流露出淡淡的笑意,说:“那就好。”
“画展?你去了?听说有部长的画,你看到了没?”正在埋头苦思的切原听到这个话题,也抬起头来好奇地问道。
“赤也,没你的事,做你的题目。”柳生眼冒寒光地瞥了他一眼,被这位英语白痴学弟之前所做的卷子刺激到,他实在很难对他和颜悦色得起来,但是,转向海蜃时,柳生却又已经收起寒气,斯文的脸上带着浅笑,说,“幸村的画有展出吗?应该也不错吧!”
看着变脸变得理所当然的哥哥,海蜃不由得暗自黑线,原来,这位人称“绅士”的柳生哥哥也是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恶霸时候么……替学弟补课时闲聊,这样真的可以吗?
“幸村的水平我们大家都知道,自然是没得说啦!不过我想连比吕士你都没想到的是,连蜃蜃的画都有在画展上哦!”仁王看了海蜃一眼,笑嘻嘻地说。
“什么?”不光是柳生,连胡狼和切原都一同抬眼朝海蜃望去,柳生更是一脸惊异地向海蜃问道,“是真的吗?你的画……被展出了?”
他之前是看过海蜃的画,也承认她画得很好,但是,那不是幸村的老师,那个人称“画绝青川”的日本第一画师伊势青川的画展吗?为什么会扯上海蜃?
仁王你这个大嘴巴……海蜃现在十分后悔自己刚才动作怎么没有更快一步,赶在柳生开口之前就闪回自己的房间里,现在被四双眼睛牢牢盯着,真是让人浑身不自在。
不自然地点点头,她讷讷地说:“之前……巧遇过青川大师……”该怎么解释呢?事实是,连她自己都很想知道那位鬼才大师的脑袋是什么构造竟然连自己的画展都拿来玩啊!
“是吗?”柳生点了点头,似乎是看出了海蜃的窘迫,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说,“青川大师在画坛上很有影响,如果他欣赏你的画,也是件很值得自豪的事。”
自豪?她只想明天上学的时候尽快找到幸村叫他帮忙跟他那个奇怪的老师说一声把那不伦不类的“作品”拿下来!
抿抿唇,海蜃下定决心不再搅和在他们这里,立刻说:“哥哥和学长们还要给切原同学补课吧!那我就不在这里影响你们了。”
这次,她很醒目地没有留下任何再次被叫住的时间,一说完就迅速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她才松了一口气。
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了一段时间的书,觉得口渴了,才想起自己回家之后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盖上书本,海蜃走出房门,下楼到厨房去倒水。经过书房门口,不自觉地往里面投去一瞥,却发现里面居然只剩下胡狼一人,正低头认真地看着什么东西。
似乎察觉到门口有人,胡狼抬头看到是海蜃,对她友善地笑了笑。
看到对方这么和善的表现,海蜃觉得不理会的话反而是自己失礼了,便也对他点了点头。
胡狼以为海蜃是来找人的,好心地解释道:“柳生下去倒茶,仁王也去帮忙了吧!赤也刚又做完了一份题目说要去呼吸新鲜空气。”
“哦。”本来就不在意他们跑到哪里去了,不过既然人家这么详尽地解释了,海蜃还是点点头,说,“那……不打扰了。”
胡狼笑笑点点头,低下头继续看他手上的东西——如无意外,那应该就是切原刚刚呕心沥血吐出来的卷子了。
下楼,没想到,才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偏过头奇怪地看了那个人一阵子,海蜃走过去,虽然不大想打扰人家正在专心致志地进行的……“工作”,但是鉴于此人实在是堵住了进厨房的路,她只好轻轻开口问道:“请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的声音虽轻,正全副心神地贴在厨房门口偷听的切原却被吓得整个人跳起来,一下子转过身,脸上尽是心虚和紧张。看到是海蜃,他才涨红了脸说出一句:“你……你偷偷摸摸地在这里干什么?”
……到底偷偷摸摸的是谁啊?而且,这貌似是……柳生家吧?
指指厨房,海蜃只好说:“我……只是想去倒杯水,麻烦你借过可以吗?”
“倒水?不行……”切原脱口而出,看到海蜃奇怪的脸色,他才赶紧改口说,“我的意思是,现在不是时候……你……还是等等再来吧!”
这个人到底在搞什么啊?连水都不让喝吗?而且没事干嘛把说话声音压得那么低?
海蜃眉头轻皱一下,此时,厨房里隐约传出对话声,而且勉强可以辨认出说话的人正是柳生和仁王。
海蜃一下明了,了然地看着切原说:“你在偷听啊!”
“嘘!什么偷听?我才没有……不过,你还是先闪吧!”切原脸上不知为何闪过一丝紧张,让本来不甚在意的海蜃心头掠过一个什么念头。
里面的人,该不会是在谈论跟自己有关的话题吧?
就算是,又能如何?她总不能控制别人的言论。看了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切原一眼,海蜃什
1.
船说